<p style="font-size:16px">在宴会厅看见手持凶器的高大文、被黎若一路拖拽着远离危机中心、意外遇见那轰然倒地的大型装置,再紧接着看见护在自个儿身上的黎若沉沉倒下去……
直至鼻息间涌上陌生的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儿,程霁阳依旧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不知黎若被推进去后手术灯亮起了多久,亦不知晓自己独自在手术室外伫立到了何时,直到匆匆赶来的母亲捉住了等候厅中央他的染着血腥气的手,程霁阳仿佛才将将从失神中醒觉……
“Adam!你怎么样?”
程愫身上还穿着为宴会准备的晚礼服裙,见到儿子手上的刺眼血迹,她紧忙掏出挎包里的手机,“我马上给Dr.Xing打电话,我们现在去他那儿检查……”
“我没事,这根本不是我的血。”程霁阳苍白的面色上依旧没有表情,“而且……我哪里也不会去。”
程愫愕然,“你当时就被压在那底下,你怎么能连检查都……”
“Mama,他在里面。”
程霁阳转过脸,接着镇静地看向他惊异的母亲,“十年前,你跟我说先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恢复才是最理智的选择,你就这么带着我回到了法国……”
“在他保护了我,在他或许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
程霁阳整张脸依旧麻木而僵硬,一句句缓慢吐露的话语,却令程愫逐渐触摸到他平静底下的坚硬与决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Mama,我再不是十六岁了。”程霁阳令自己的眼神牢牢锁定她,“我现在很平静,我可以冷静地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不管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我不会再离开他半步了。”
涉及清创与开颅,手术时间长达整整六个小时。过程里,程霁阳便就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无论程愫与前来探望的相熟的蔚乐员工如何劝慰,都没有令他分出丝毫的注意力给旁人。
到最后,还是成雨奉上了一瓶能量饮料同再不喝一口等他醒来的时候你刚好晕过去的劝言,才真正得以令他微微侧目。
灌下半瓶饮料后,他伶仃地立在那里,又再次不发一言地回归缄默。
镇上离市区医院车程较远,两个半小时后,黎若的母亲杜瑰芳适才遽然赶到。
“……伯母。”看到中年女人的那一刻,程霁阳如尘封的冰山裂开浅浅一道缝隙。
他努力地翕动嘴唇,良久的干渴与事故中所受的惊吓令那双唇惨白如纸,一秒又一秒过去,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又如同十年前第一次开口说中文般地艰难稚拙……
“对不起。”
边颤抖着手,程霁阳边牵扯住了杜瑰芳的手臂。
“很对不起……”一颗泪滚下来,紧接着又有了更多。事情发生至今都了无表情的面颊很快被濡湿,一直以来冷漠如往常的眸子更迅速化成两汪湍急的泉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眼前的女人像是一个漩涡,于瞬间迅速榨取着程霁阳体内所有的澎湃的水分。
“孩子……别这样。”哭着哭着,程霁阳再无力支撑自己般地跪地而坐,杜瑰芳无奈地看着他,心中所有确难避免的怪责怨怼——来自此时此刻的,抑或是早早诞生于十年以前的,却尽数在他这一幕的无助中顷刻瓦解。
她有多么痛,他便也有那么痛。
她生而感性,此刻又如何能不感受捕捉到这一点。引来男孩的手紧紧牵握,下一刻,杜瑰芳传达出的,亦是她身为黎若最亲的人、所流露的最真心实意的宽慰,“这不是你的错,小若也肯定不会怪责你的……”
“如果有错,那也是坏人的错……”叹息间,泪也从为人母的杜瑰芳眸边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
可程霁阳却像是没能听到,他像是整个人都被魇在了一个梦里——那无关于杜瑰芳,只关于那一个被自己惧极了的、却似乎终将要落下在身躯的判罚。
“是我对不起你……”他仍紧紧揪着杜瑰芳的手臂,此刻,他像是在对她说话,却又像是仅仅在对着虚空宣泄与表达,“每次都让你受伤,每次都让你痛……”
“但求求你……不要用那种方式惩罚我……”
程霁阳用糊满了泪水的脸看向那刺目无比、却又构成了此刻医院里仅有的色彩的那手术灯光……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因严重的脑挫裂与颅内出血,手术后,黎若的血压依旧不大稳定,整整三日,他仍躺在ICU里处于久久的昏迷。
蔚乐中国区的代理总经理人选本已发布官宣,而此时全公司都知道程总宴会遇袭受惊吓颇深,其亲哥哥为保护他则还在重症监护病房危在旦夕,便也心知肚明会即刻迎来代理总经理的走马上任,也并未对程霁阳的提前离席感到称奇。
而事发当日受伤的另两名员工由于当时正位于装置物下的边角处,于是所受俱是轻伤,几天之后便也伤愈出院,仅仅由公司公关部便能承接下与之对接的赔偿事宜。
再无工作与他事束缚,程霁阳便更能毫无顾忌地守着黎若。
开始几天,黎若住的重症病房根本无法进内探病看护,程霁阳便只得在玻璃前久久凝视他,直待一旁护士出声催促,才悻悻地回到医院对面租住的酒店。
等到第二日探视时间一到,他便又再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只为贪那遥远的、始终阻隔着防护玻璃的一眼。
后来黎若血压终于趋于稳定,也得以顺利转到普通病房,程霁阳更是彻底胶着在那儿以至恨不得给自己安置一个加床。一天下来,常常是护士护工都不如他在医院时间待得更久。
习惯了在角落被他忽视的程愫,也只得莫可奈何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
那日手术室外,她眼看着儿子对着另一位母亲倾泻崩溃;随后的这几日,她又看着他不分昼夜亦步亦趋的对黎若的守护……
她知道,十年前她就在害怕的事,终将要在现在发生,又或是早已在她无知无觉时便已发生——这两兄弟将沉溺于对彼此的执念之中,终此一生地纠缠牵扯。
重症病房不便于探视,黎若转到普通病房不过短短两日,便利店店中员工、镇上相熟亦受过他惠处的邻居朋友、曾因程霁阳而与他逐渐熟络的成雨……都一一前来探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可之后迎来沈以柯,却多少有些在程霁阳的意料之外。
对着那人明确是送来给自己的甜品补剂,程霁阳的反应显然极冷淡,“送到就可以走了。”
“或者还需要我再强调么?现在除了他,我没有任何心思想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