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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在南都城的别院里,下人前来通报:
“少爷,靖南侯派人递来了拜帖。”
郑元乃接过拜帖一看,果然是靖南侯府的帖子。
他虽说没入仕,却并非对官场一无所知。
相反,对于扬州附近的南都城里的实权人物,也是了如指掌。
裴骁虽说只是个守备,品级比不上他父亲。
但这却是南都大营的守备,意义非凡,大多由颇有分量的勋贵担任。
哪怕被兵部尚书和内守备共同挟制了兵权,怎么着也算南都城里的半个实权人物了。
再加上裴骁与已经入阁的张家是姻亲,不管文臣还是武将体系里的人,对他都不可小觑。
若非他的父亲林总兵深得操江提督信任,被视作半子,只怕还难以与这位裴守备平起平坐。
如此算来,这也是一位贵客了。
郑元乃深知面对官场中人必须要谨慎,未免双方交谈中说出什么对方忌讳的话,无意间就得罪了人,他吩咐最亲近的小厮道:
“去南都城里打听打听,靖南侯府近年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靖南侯府最近,实在太有名了。
小厮只花了小半天,便把靖南侯府的事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回来便向郑元乃禀告道:
“少爷,小的打听清楚了,若说忌讳,恐怕靖南侯嫡子的怪病算一样……”
裴瑾中毒后,身边的人就被裴骁换了不少,不管是对裴瑾自身还是对外,都只说是得了怪病。
郑元乃听完这事,心中暗自琢磨开了:
这位靖南侯来访,到底是单纯为了探望他,还是来打探神医的?
若是后者,他要不要给他面子,将慈航观告诉他呢。
这并不是难抉择的事,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当然是不说!
强龙不压地头蛇。
论起地位,他是扬州的外来户,肯定比不上本就在南都驻扎的靖南侯。
告诉靖南侯,无疑是给自己增添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就算要说,那也要等到他成为虔诚信徒,拿到仙露后再说。
这些念头刚在心里转了一圈,便听小厮继续道:
“靖南侯府的另一件大事,便是与慈航观相关的了……”
说着,便回禀了靖南侯府与慈航观的两次冲突,以及后续被宣到府衙应诉的事情。
小厮是郑元乃的心腹,自然知道自家少爷去了慈航观,因此把这事打探得很细致清楚。
郑元乃听完,顿时皱起了眉头。
就凭慈航观面对靖南侯给予十倍赔偿时的态度,他便可以肯定,靖南侯府绝对是上了慈航观的黑名单。
而靖南侯府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恐怕也和慈航观结了仇。
亏得他在见靖南侯之前打听过,不然贸然与靖南侯相见,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怕要坏了大事。
郑元乃的妻子卫氏也在一旁听着,打发了小厮,立刻迟疑地问道:
“相公,如此我们可还要与靖南侯府往来?”
“不往来,只怕给公爹树敌,可若往来,被慈航观知晓,万一把我们当成靖南侯府的一丘之貉,对夫君求得仙露极为不利啊。”
“靖南侯府哪有慈航观重要!”郑元乃毫不犹豫地道。
但凡有一瞬间的迟疑,那都是对自己性命的不尊重!
把靖南侯当做贵客,那是建立在要与其交好的基础上。
若不以此为前提,靖南侯和他爹水军陆军各管一方,操江提督也是皇帝心腹,他根本无需畏惧靖南侯。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打算卖了靖南侯,还得卖个好价钱!
思索了片刻,郑元乃心中顿时生出了个好主意。
“此事在南都人尽皆知,其余信众必然都将靖南侯府列为禁忌,仅仅是不往来,根本体现不出我们的价值……”
“备车,我要立刻去一趟慈航观!”
先前慈航观对他态度平常,他还以为自己以后也只能与普通信众一般无二了。
没想到,慈航观竟有靖南侯府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
这不是天赐良机,让慈航观观主知道他家的实力么?
“可眼下已是未时,到了慈航观天都要黑了,回来就要行夜路了!”卫氏劝道。
“明日靖南侯就要来访,如今不去,便没有时间了。我得去向慈航观讨个主意。”
当然,讨主意只是个幌子。
重点是要让慈航观知道,他郑元乃的诚意,为了慈航观可以完全站在靖南侯府的对立面上。
而且,只要慈航观一句话,他和他爹都可以竭尽全力对付靖南侯府。
如此,方能显出他这个三品总兵之子的份量,尽快成为观主不敢慢待的信众。
卫氏见丈夫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敢再劝,便道:
“那妾身跟相公一起去!”
很快,两人便搭乘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带了几个护卫,从后门出发去了慈航观。
抵达慈航观,天色已经晚了,慈航观已经大门紧闭。
叩开了门,立刻便有坤道去向慧云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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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云将郑元乃夫妇迎了进来,听两人说明了来意,慧云也觉得事关重大,不敢擅专。
“你们且在此稍后,我去请示观主。”
郑元乃闻言,向妻子卫氏递去一个暗含自得的眼神。
他就知道,这一趟不会白来。
他身后可是三品总兵。
慈航观有靖南侯府这个劲敌,岂能不需要郑家全力支持?
这不,慧云道长已经去向观主通禀了,观主肯定会接见他。
如此一来,他很快便能后来居上率先拿到仙露了!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这番心思,竟然完全落空了。
*
他来得巧,此时是陈青竹的晚膳时间。
因为要彻夜修炼,她的晚饭会比一般坤道吃得更晚。
有了南都城的富商夫人团,整个慈航观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
那太白楼是首富刘家的产业,刘夫人送太白楼的贵宾身份牌不成,又说为了让观主吃上更美味的膳食,定要送个厨子来。
陈青竹暂时不打算让外人沾手厨房,于是只让人送了个厨娘去太白楼观摩学习。
老板娘吩咐了定要用心教授,哪怕只去了十天,这位厨娘的厨艺水平也是直线上升。
回来给陈青竹开的小灶,做出来的食物也美味了许多。
修炼了一个白天,能吃到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无疑是对身心的抚慰。
慧云来时,陈青竹刚吃完饭,正在茶室给自己冲泡上等清茶。
这些东西里面虽然没有灵气,却也是人间至味,闻着茶香,叫人心旷神怡。
“观主,郑总兵之子郑元乃来了……”
她将郑元乃的话转述了一遍。
陈青竹将一杯清茶递给慧云:
“喝杯茶再走吧。你告诉他,慈航观不干涉信众的私人交际,是否与靖南侯府来往,要不要为了慈航观与靖南侯府对立,都让他自己拿主意。”
慧云没心思喝茶,不解地道:
“观主,这位郑公子来头不小,我们不吩咐他做些什么,岂不是浪费?”
陈青竹轻抿了一口热茶,目光落在水壶里袅袅升起的雾气上,声音不疾不徐。
“正因为他来头不小,才要好生驯服。”
“慧云,你要记住,不管他在外头是龙还是虫,到了慈航观,本观主都要他乖乖盘起来做条虫。”
她平时对慈航观的事情也并非万事不管。
每天发生了什么,有了哪些新的香客,表现如何,慧云都会在晚膳后统一汇报给她。
因此,她对这位总兵之子前两次的表现也了若指掌。
莫说靖南侯府之事她已经安排妥当,并不需要郑元乃来加码。
就算是很需要,也得让他们求着被利用,而非慈航观主动开口。
除了秦家这种特别虔诚且已经培养了几分忠心的信众,其余人,她都不会主动吩咐他们做事。
慧云顿时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是属下考虑欠妥。”
她总是习惯以世俗的眼光评判每位信众的份量。
哪怕表面上看起来一视同仁,心里也会将他们按照世俗地位分个高下。
可这样是不够的。
观主要的是凌驾于世俗权贵之上,她也必须打心底把这些权贵当做普通人,替观主把他们驯服成更虔诚的信众。
见她露出沉思之色,陈青竹便明白自己已经无需多说。
慧云向来很聪明,总能很快领会她的意思。
将与香客打交道的事情交给她,她是完全放心的。
*
郑元乃没等太久,便见慧云道长出来了。
满以为她会说带他进去见观主,却没想到,慧云道长态度虽然温和,却依旧不改往日的疏离。
说出的话更是让他难以置信。
“善信,观主说了,我观并不干预信众的交游往来。是否与靖南侯府交往,要不要为了慈航观与靖南侯府对立,都请您自己拿主意即可。”
然后毫不犹豫地下达逐客令,
“天色已晚,我观不留外客,还请善信早些下山吧。”
郑元乃心中那份得意自矜顿时被摔得稀碎。
他完全没想到,他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慈航观竟然拒绝了总兵府的帮助。
如此倒显得他这番行径十分可笑了。
他蓦然想起小厮曾说,靖南侯府一案,主审是严同知,完全没给靖南侯府留情面,直接公开审理,逼得靖南侯府颜面大失,还在整个南都城坏了名声。
而他初一上香的时候,赫然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严同知夫人的影子。
很显然,严同知一家也是观主的信众。
可严同知的地位摆在那里,即使竭尽全力,也并没有对靖南侯府造成实质性损害。
他家堂堂三品总兵,背靠超一品定国公操江提督,能量比起严同知不知强了多少倍!
唯一的问题,便是他本该做好了再来邀功的,如今弄这么一出,反倒落了下乘。
他连忙表态补救:
“观主开明,但慈航观之敌,就是信男之敌,但请观主拭目以待便是!”
又向慧云请教了些事情,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马车上,已是暗下决心,定要好生谋划,在对付靖南侯府的事情上大展身手,方才能让观主对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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