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念俱灰之际,他听到耳边传来声响,像是有人在搬挪砖块,也可能是濒死的幻觉。
他用绵软的左手敲了敲墙体,敲不出声,但好在,干涩的喉咙勉强能发出一声轻咳。
有人向这边走近。
他听见了低喘声,很熟悉。
不久后,压在他右肩的那截断壁被推开,腿上的碎块也被搬走,麻痹许久的身躯恢复知觉,意识被痛觉被重新唤醒。
在眼前的门板被抬走的一刹,头顶传来墙体松动的声响。
一块钢筋水泥板轰然砸落,肋骨处传来硬物戳顶的痛意,隐隐约约并不显着,同样不显着的还有带着安抚意味的皮革味信息素。
余悉然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了那张淌血的面庞。
——是一月未见的邱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怎……怎么是你?”余悉然愣愣看着面前头破血流的Alpha,嗓子干涩得像生锈的齿轮。
钢筋贯穿胸膛,邱洄竟然还笑得出来:“是我,很失望?”
没来得及否认,又是一声巨响,另一块墙板砸落,这次,他们与厄运擦肩而过。
邱洄下意识把余悉然往自己怀里捞,丝丝缕缕的信息素在逼仄如棺椁的空间内萦绕,依旧带着很重的安抚意味。
邱洄似乎已经忘记余悉然洗掉了标记,加之阻隔环的过滤作用,信息素的功效在此刻十分受限。
余悉然鼻尖抵在邱洄的锁骨,额面贴着邱洄的喉结。
交错的喘息杂乱无章,余悉然感受到心口的液体,潮润温热。
是血液,是邱洄流逝的体温。
余悉然眼眶酸痛,声音里满是无措:“好、好多血……”
“别怕,是我的。”邱洄有气无力,虚弱得可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听我说……”他的喉结微微振动,“家里书房的保险柜里,有我申请的遗嘱证,回到首都星后,你先去联邦遗嘱库拿到遗嘱,尽快办理继承权公证。”
“不要……我什么都不……”
Omega的话语被被一声细微的、遮掩失败的闷哼打断。
原来这个中弹都不吭声的Alpha,也是会疼的。
心尖的钝痛爬上声带,余悉然话音带颤:“你很疼是不是……”
心脏的供血快跟不上了,生命正在争分夺秒地流逝,邱洄无暇再做其余回应,自顾自交代起更要紧的后事:“还有……你母亲的冤情和地下实验基地的事,我没办法继续调查了。你如果想查,找伊凡要资料和对接人信息,担心势单力薄的话,可以找别人帮你。但……裴衔,不能完全信任,就算他对你真心实意,但总归身份特殊,身边保不齐早就暗桩林立。以后……如果跟别人结婚,不要傻乎乎把财产分出去,我很小气,会到你梦里找你麻烦……”
“我不跟……”
急促的滴滴声响起,绿光闪烁了数十秒。
是邱洄的终端报警系统有了回应。
邱洄鼻间发出如释重负的轻笑,像将熄的蜡烛苦求到火种,“救援队的人应该快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嗯,我们一起等。”余悉然用额面轻蹭他的喉结,感受他心脏的搏动。
“我等不到了。”邱洄的声音哑得可怕,也平静得可怕。
蜡油行将枯涸,火种并非为自己所求。
他咬紧牙槽,用尽最后的力气,弓高背脊,将头颅卡进某处稳固的凹槽里,以血肉之躯做梁,为身下的新婚妻子架出一条生命通道。
他唇角噙着笑,喉咙里挤出诀别,呓语般惨淡又轻缓:“宝宝……这回,该我赢了吧。”
手环发出数秒长鸣——
“邱洄?”
“邱洄……”
耳边的喘息少了一道,额上的脉搏停止跳动,手环亮起不灭的红灯。
“你的终端好像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邱洄,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一定是他的呼吸盖过了邱洄的,余悉然屏息静听,依旧没听到邱洄的喘息。
“别吓我……不要吓我邱洄……”
“我还没跟你解释,没找你求和,没说我只爱你。”
“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喜欢裴衔了。”
“你不用和任何人比,遇见你之后我只喜欢过你。”
“我不会跟别人结婚,也不要什么财产。”
“求求你,再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只要你睁开眼睛,我以后都听你的……”
“我们还没有度蜜月,游戏也没有全部通关,衣柜里新买的制服也没来得及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等你睡醒了,我们一起做这些,好不好。”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我知道的。”
“婚礼那天你说过我们会携手到老的,你不会骗我的。”
“一定不会的。”
“邱洄是这个世界上最守信用、最不会欺骗余悉然的Alpha。”
……
十多公里外。
乌云在天空造势,救援队的头车里,指挥官指着地图上熄灭的那个绿点,铁青着脸向副官确认:“你说这个求救信号的发送者叫什么?”
“邱、邱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哪个邱洄?”
“就、就是您想的那个邱洄,他上报说标记点需要援救,不是本人,是有其他受困者。”
“不是本人怎么……”
“您知道的,受灾现场总有突发险情。”
他们赶到时,只在废墟里探测到一名幸存者。
断垣残瓦下,没有暗泣,只有哝哝自语,极轻极轻。
护在幸存者上方的男性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不存在二次伤害,因而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救援,将混凝土板用机器吊走,沾血的钢筋生生从人体拔离。
邱洄被抬上担架,余悉然被两名队员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面色呆滞,眼神紧跟着邱洄,能不能自己走、有没有需要避开的伤口这类问题都被他屏蔽在外。
指挥官看着担架上那张脸,摘帽致敬,准备披上白布。
余悉然挣脱身旁的搀扶者,冲上去拦住他,面带哀求之色:“不要……送他去首都星最好的医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人死不能复生。”指挥官向他欠身,“还请节哀。”
“你骗我。”余悉然边摇头边往后退,撞上担架才停住脚步。
一旁的探测机器人在此时插嘴:“机体已终止新陈代谢,确认生理死亡,死因:失血过多、多器官功能衰竭。”
“不会的……”余悉然忽然腿打软。
副官伸手扶他一把:“您需要担架吗?”
余悉然摇头:“我跟着他。”
乌云翻卷而来,天地霎时晦暗一片,第一颗雨点落在余悉然洇红的眼角,像在逼迫他接受,又像在替代他承认。
救护车上的医疗女兵跳下车,看了看担架上已无生命体征的男人,转头发问:“长官,这位……”确认死亡的罹难者本不该上救护车的,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医疗浪费。
指挥官抬了抬手,示意继续。
担架上的人必须走最严格的死亡鉴定流程,否则他们整支救援队都会被问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在雨点织成雨幕之前,余悉然上了救护车。
车内,余悉然和医疗女兵相对而坐,女兵身旁坐着一个急救机器人。
余悉然用自己被压得青紫的右手抚摸邱洄的脖颈,红着眼眶低喃:“他还是温的。”
女兵见惯了生死,很客观地回:“尸温每小时下降1摄氏度。”
余悉然牵起邱洄戴着半指手套的左手,“他的手……还是软的。”
“尸僵扩散到四肢需要时间。”
“他还在笑呢……”
那笑容太淡,几不可察,仅余悉然可见。
女兵没看出来,“这只能证明……”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是放松的。
她看着余悉然胸前大片的血迹,突然如鲠在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机器人已经给余悉然做完检查,温馨提示:“您的外伤需要尽快处理。”
余悉然仿若未闻,抬起那只因徒手搬挖废墟而血肉模糊的手,亲吻手背,眼里噙着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我送你的手套,你很喜欢是不是?”
“现在破了,我们再买一双好不好?换一双能全包住手指的……”
余悉然用拇指摩挲着邱洄的手指,触到一个小凸起,是戒指。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一声,长达数秒的愣怔后,笑意从他脸上消散,头颅低垂下去,额面抵上Alpha的手背,吊坠上的黑曜石贴靠在Alpha的手肘。
情绪的阀门霍然打开,终于,眼泪决堤。
余悉然哑声恸哭,颈背一寸寸伏低。
每耸动一下肩膀,都像是一次叩首。
对面的女兵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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