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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东山,早被沈雁归夫妇挖空了山体,徒有一座空壳。
所有事情都提前定好了。
梅勇在金殿围墙外,听不到里头的事情,但他能看到所有人证,都在按照相爷的计划一个一个走进去。
就快要到他了。
等时机成熟,他拿着传国玉玺进去,表示相爷才是天命所归,再用这个乐师,指控王妃通奸。
一旦通奸罪名成立,无论有无证据证明王妃毒害王爷,都能坐实王爷卧病与沈雁归有关。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陈启带着守备军进来了,他持金令接管金殿周围守卫。
梅勇摸了摸胸口的锦盒,心跳分外有力。
殿中还在逐项洗清王妃于落霞山一事的罪名。
长公主的私人园林附近,怎可能叫寻常百姓随意上山砍柴?
大理寺少卿的三两句盘问,樵夫当场翻供,说是有人给了他银钱,让他来做伪证。
这是蔡崇所有人证物证里,唯一一个假证。
也是这个唯一,推翻了其他所有不完美证供的可信性。
饶是铁证如山,这山也倒了。
华石没有退路,他必须认下所有罪。
沈雁归摇头惋惜道:“华大人虽与我政见不合,却也没有动机去做这些。”
言外之意,他背后有人指使。
“华大人,你若肯实言相告,本王妃或可看你潜心悔过的份儿上,从轻发落,不牵连你无关的族人。”
至少满门抄斩的罪名,若能不牵连族人……多大的诱惑啊。
华石在犹豫。
他这个时候随便一个眼神,都可能出卖蔡崇。
“是你!”
华石高声指控,为自己壮胆,“是你让我才名动京城的女儿,沦为世人笑柄!年纪轻轻,只能常伴青灯!”
“若不是你,我而今合该是正三品大员,而不会沦为人人可欺的五品小官!”
“沈雁归你这个妖女,狐媚摄政王,又谋害摄政王!你狼子野心!你该死!”
华石是真的豁出去了。
他早为自己选好了后路,大骂之际将手一抬。
“去死吧!”
“咻”的一声,一枚袖箭朝着沈雁归眉心飞去。
“王妃小心!”
有人反应快、有人反应慢,“王妃小心”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雁归蹙眉,四名穿着玄底金凤服的暗卫,仿佛从天而降,一人在袖箭一拳之距时,一把握住箭柄。
两人拔刀站在高台两侧。
右暗卫长飞身殿中,抓起华石,来了个过头摔。
华石好似一个人偶,在空中划了个大弧,啪叽摔在地上,一把老骨头散了架。
那颤颤的嘴唇抖了半天,抖不出一个“啊”字,倒是抖出了一口老血。
——“这是什么人?!”
——“从哪里冒出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
朝臣瑟瑟往旁边让去,惊恐望着不明来者,也有人往房梁上看去——黑漆漆的,仿佛藏不了人,又好像还藏了无数人。
“来人!”
右暗卫将华石双手扣在后背,一脚踩在上面,长朝门口大喊一声,“护驾!”
守备军持刀鱼贯而入。
——“这这这这这,这是做什么?”
——“金殿之上怎敢亮刃?”
该是时候,让大家正式认识一下她的随身护卫了。
沈雁归起身,腰上玉佩随脚步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音。
“大家莫要惊慌,这是负责本王妃安危的金凤阁护卫。”
从枫林苑灭口之后,沈雁归便为自己的护卫组织,拟好了名字、确定了服制。
金凤阁,分明阁和暗阁,统一佩雁翎刀,锁骨凤羽刺青。
区别在于,明阁特赐玄底金线飞凤服,由右暗卫长担任明阁阁主,掌銮仪卫、随侍女帝左右,负责女帝日常安危。
暗卫特赐玄底绛色飞凤服,多在夜间行事,日常隐于人后,为女帝打探各类消息、清除乱党,由左暗卫长担任暗阁阁主。
或许是畏于这四名无声无息的暗卫、也或许是惧于穿甲持刀的守备军。
殿中鸦雀无声。
“落霞山事件已明,两百多条人命,皆系华石一手操办,但因其动机不明显,着革职下狱,交三法司严审,万望诸位爱卿揪出幕后黑手。”
金殿高阔,回声不断。
华石方才摔得狠了,听到揪出幕后黑手,虚弱辩解:“没有幕后黑手,都是一个人、是我一个人所为……”
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官员出列,齐声道:“臣等遵令。”
“遵令?”
沈雁归踱行两步,声音不大不小。
她不要遵令,她要遵旨。
程怡谨觉得时机合适,再提“得玉玺者得天下”,她跪地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请王妃为了大夏朝堂、为了黎民百姓,登基称王。”
程敬贤、温川柏、齐修远等人接连跪地附和。
但是他们的官职还太小,蔡崇没动、几位尚书也还没动,所以还有一大部分人,既不反对、也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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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那么站着。
沈雁归摆手推拒,“皇上尚在,如何能轮得到本王妃登基?来人,去请皇上!”
蔡崇内心冷笑:虚伪!
夫妻俩还真是一脉相承,一个比一个能装!
“报——”
门口有侍卫跪下。
“何事?”
“启禀王妃,半个时辰前,有刺客潜入清漪殿,下毒谋害皇上,太医院前往,皇上已经毒发……驾崩了。”
沈雁归愤怒道:“何人如此大胆?”
“刺客已被当场被捉拿。”
蔡崇眉心的山川紧了紧:梅勇不是说人都已经回去了吗?
这难道又是沈雁归的栽赃。
侍卫继续:“奈何刺客武功高强,已经拔刀自刎、没有气息。”
不管是什么情况,死无对证就好。
蔡崇稍稍松了口气。
大理寺办案经验丰富,大理寺少卿问道:“可有发现刺客身上有什么特殊标记?”
“回大人的话,刺客胸口皆有三山刺青。”
“三山刺青?”沈雁归当然知道这刺青是什么情况,“好熟悉的标志。”
明阁阁主提醒道:“上次来养居殿行刺之人,胸口亦有同样的标志。”
很好,蔡崇眼睛闭了闭:今儿都是冲自己来的。
“只怕是敌国细作,想要祸乱我大夏安宁,故意为之,大理寺卿何在?”
“臣在。”
“此事事关重大,本王妃命你,三日之内查清,否则提头来见。”
大理寺卿头皮一紧,线索就一个三山刺青,这跟直接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臣遵命。”能活三天是三天。
程敬贤抱拳:“敌国势力渗透,只怕是冲着我大夏江山而来,臣请王妃临危继位,救我大夏于水火!”
“小程大人此言差矣。”
御史大夫邹诤言缓步而出,他终于开口了。
反对党看到了希望。
沈雁归眉头微蹙:按照计划,该开口的是程若谷,要用那所谓的小王爷,彻底让蔡崇不能翻身。
怎么会变成邹诤言?
御史大夫出了名的刚直,他莫不是要为了维护所谓正道,打算触柱血谏,带头反对?
“既是传国玉玺,不如王妃打开,让臣等也开开眼界,若真是天命,臣等再跪拜不迟啊。”
这话原本该蔡崇来说。
可是今日巧合太多,蔡崇看不到携小王爷登基的希望,决定闭口不言。
没想到由邹诤言说了。
这老匹夫一心为民,只讲道理,不看玉玺。
现下他说着他最不看重的东西,只怕是铁了心要支持沈雁归。
蔡崇在朝多年,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便是白为相多年。
看样子,即便梅勇不来,他今日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了。
“桑将军!”
沈雁归抬颌示意。
桑妞打开锦盒,高托底座,“传国玉玺在此,诸公还不快快跪拜吾皇!”
大家在看到玉玺的那一瞬间,立刻便炸开了锅。
——“哪来的玉玺?”
——“明明就是个空壳子!”
——“什么天命所归,原来是骗人的!”
“天命在此!”
听到梅勇的声音,蔡崇耳边轰一声,好似落霞山在脑中坍塌。
梅勇带着一队死士,高举锦盒入内,踏着蔡崇的心跳节拍,不顾阻拦上两步台阶,将盒盖打开。
“这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青玉五龙交钮?这难道就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这是何人?”
——“这不是相爷身边的侍卫吗?”
——“蔡大人?蔡大人?”
蔡崇好似置身火架上,他的余光下意识看向陈启,那是他现在唯一的指望。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线光亮——
沈雁归可不是个寻常人物,杀了那么多人,还能全身而退。
思维如此缜密之人,怎可能拿一个空盒出现?
又怎么可能让守备军进皇宫?
如果、如果说她从始至终,都知晓这一切,还故意为之,那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自己彻底放松警惕,相信她、轻视她、跟着她步伐,走进她精心设好的骗局。
所以……蔡崇袖中的手在微微颤动:陈启有问题!
自己那个传国玉玺是假的!
可怎么就成了假的呢?
朝臣还在锲而不舍喊着“蔡大人”,梅勇也在等着自家相爷下一步指示。
沈雁归是最不着急的那个。
一向稳如泰山的蔡崇,张口欲言,喉间干涩不能语,他咽了几次口水,将紧张吞进腹中,努力保持镇定道:
“老臣听闻传国玉玺,刻有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玉玺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相爷发话,便照办吧。”
沈雁归传令命人准备。
宫人搬来一张条案,铺上白纸。
梅勇当着众人的面,将五龙玉玺盖上印泥,放到白纸上,因是同样的字体,他下意识以为是受命于天那八个字,看也不看,直接示于众人。
“看到没?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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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崇不必看印字,只看沈雁归从容淡定的模样,便晓得自己这一次是真输了。
彻彻底底,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邹诤言和几位尚书同时念出声,“鸿雁归来,天命女帝。”
程怡谨朝蔡崇拱了拱手,“蔡相劳师动众、神神秘秘,原来是这个意思?”
“女帝?”梅勇不敢相信,将白纸翻过去,“怎么会这样?”
他不信邪,连着盖了好几个,可无论他怎么盖,纸上都只会有那八个字。
“相爷,属下……”
梅勇多说一个字,蔡家都可能九族不保。
“‘鸿雁归来,天命女帝’,这正是上天旨意。”
蔡崇双手平展交叠,高声打断梅勇的话,他跪下去,朝上一拜,将所有不甘压下。
“臣蔡崇,恭迎女帝上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宰相领头,朝臣无不跟随,只是声音或有不齐。
未见传国玉玺,他们心里终究还是有理由不愿臣服。
青霜抱着真正的传国玉玺,穿过跪拜的群臣,盖泥、落印,整整印了十张,挨个传下去,又一一收上来。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印字无假。
青霜又高举玉玺,正示则色白、侧示则色碧,并非梅勇所示通体青色。
这才是史籍记载的传国玉玺。
邹诤言和程若谷等老臣再起头:“臣等——”
朝臣再拜:“恭迎女帝上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声震金殿、直达云霄。
墨承影靠在金殿红墙外,看着他看不到的金殿龙椅,他说过,要让蔡崇这个老匹夫高举玉玺,传达天意,带领众臣,向自己的卿卿俯首跪拜。
他做到了。
沈雁归站在高阶上,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满殿臣子,目光穿过金殿高门、看向红墙外。
两人视线在阳光下交汇。
她收回目光,广袖一挥,庄重而威仪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今日虽然不是正式登基大典,但过了今日,沈雁归便是大夏唯一的皇帝。
下朝之后,百官离去。
蔡崇独留殿中,他有太多太多问题,想要在沈雁归这里得到解答。
“蔡大人有什么话,只管问吧。”
“王……”蔡崇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座上胜利者,“还是习惯叫您王妃。”
沈雁归手轻轻一抬,大度道:“按蔡相的习惯来。”
“王妃好手段,老臣拜服,只是我想知道,玉玺是什么时候被换的?”
这是蔡崇最想知道的问题,“那玉玺自入我手,寸步不离,你的金凤卫再厉害,也根本不可能调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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