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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兰伯特先生居高临下,“之前以为还有点时间,但现在看来……你得尽快下定决心才行。”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脆弱得仿佛一枝花骨朵儿,一折就断。青葱似的指节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知道了。”声音有点不自然的沙哑。
外面淅淅沥沥落着小雨,不大,但天很阴,晦暗的天空不见一缕阳光,乌压压的黑云压的人直喘不过气来。
伦雅闭上眼睛,掩饰住疲惫。他明明还那么年轻,在这瞬间,又像个垂暮老者。
活着真累啊。
动了动手指,完全不想动脑子。想联络法兰克林,最终却给谢菲尔德发了条讯息。
……
第二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应邀而来的上将先生按照副官的推荐,换下了一成不变的白色军装。红色的衬衫极张扬,甚至还解开了一颗纽扣——仿佛白描变成了油画,一瞬间浓墨重彩起来,与他往日的隐忍克制全然不同。
这让他有些不习惯,甚至于双手都有些无处安置起来。
明明手握重权,甚至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现在却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格外不稳重。
“谢菲尔德……上将。”尾音收的极轻,软糯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情人的耳语,格外亲昵。
雄虫的打扮则是白衬衫加背带裤,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简洁中又透出一丝俏皮。然而配上那过分抓眼的脸蛋,就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日安。”雌虫一丝不苟的打着招呼,竭力保持镇定。
“日安,您今天——”坏心眼儿的小雄子围着高大的上将先生转了一圈,如同意料之中,上将先生的身体完全绷紧了,背格外直,“非常帅气。”
话音落下,雌虫绷紧的身体仿佛也松快了一秒,暗想着回去为副官先生加工资,但面上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感谢您的赞美。”
“那么,这位帅气的上将先生,我们出门吧?”伦雅挽住谢菲尔德的胳膊。
上将先生寡言笑的脸庞并未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只是金属色的瞳孔有浅浅的光闪过,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仿佛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朵洁白的玫瑰,别在雄子胸前的口袋里。
……
真是有够老套的把戏呢,谢菲尔德先生。不过,好在今天天气不错,他的心情也不错。伦雅随手摆弄了两下,“谢谢。”
双手相扣。
手指是连接着心脏的位置。牵着手,也就像触碰到对方的心脏一样,温暖热烈砰砰跳动的……心脏。
谢菲尔德仿佛察觉了他的想法,抬起头,瞬间,视线交织,分明是风和日丽的艳阳天,这刻倒像是临界炎炎夏日,火烤一般,迅速收回了目光。
只是,脑海还不自觉地回忆雄子抬眸刹那的风采。说不出到底是怎样的风光,就像是平静幽邃的湖面漾起一层微波,心底涟漪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就是——帝国的珍宝。也是,他的珍宝啊……
很常规的约会。
各种对待雄虫的保护措施做的都非常到位。
谢菲尔德先生非常有风度,揽着伦雅的胳膊,然后就再没有大尺度动作了。换作法兰的话,指不定到什么程度了……黑发绿眼的邪佞星盗懒洋洋地睨了他一眼,而后咧嘴一笑。
伦雅手中握着刀子的动作一僵,鱼子酱于是滴落到白皙的指尖。
“您没事吧?”纸巾在第一刻落到他细腻的皮肤上,温柔地拭去那酱汁,金属色的眼眸此刻流露出一种不太明晰的关切来。
“没事。”伦雅放下刀叉,“只是有点吃撑了——嗯,这里的鹅肝和鱼子酱味道都不错。”
事实上,食物什么的,根本无所谓。所以,在身边的那个家伙才是重点吗?
法兰克林。
法兰克林。
伦雅默默在舌尖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异色双眸少有地闪过几分迷茫神色。不知不觉,原来他已经适应了星盗的存在啊。
“您喜欢就好。”谢菲尔德上将看出了雄虫的心不在焉,但是并不点破,反倒是非常善解人意地提出了建议,“如果您累了的话,那我送您回雄虫保护协会吧。”
“……抱歉。”
伦雅知道,这种失神的姿态实在是非常失礼,尤其还是在约会中。虽然在各个星系流荡许久,但年少时兰伯特先生关于各种礼仪的教导无疑早就印在了身体里。这副模样,实在是太难看了。
但他一时之间又不能调整自己的情绪,除了说一句白话般的抱歉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就像很久之前,就信誓旦旦地要掌控全局,说是要活下去,站在星际权利的顶端。
他是聪明,全星际也找不到几个比他脑域更发达的存在,但老家伙也并非全是绣花枕头。就像兰伯特先生,一眼看出他不加掩饰的野望,说是要支持他。
再来就是迟迟不能稳定的基因序列,随时在死亡的边缘,让他不得不与雌虫结合。
', ' ')('觉醒。
死亡。
爱情。
年少时,总觉得长大了自己就无所不能了。但真的跨过了成年期的那道门槛,他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残酷更复杂。
像是浮萍,无依无靠。
雄虫向来是没有安全感的生物,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惶恐,无所适从。理智上他不该有这些懦弱的情绪,但可能由于发情热带来的激素紊乱还没有完全结束,他无法抑制这种冲动。
“不用道歉。”上将先生的手宽厚而温暖,在抚上雄子银白色的发丝的时候,传递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我在。”
“一直都在。”
寡言笑的军雌,从年少起就不善言辞,就连交涉也大多由副官完成,也因此身居高位模样俊美,却多年没有雄虫青睐。
但此刻,却笨嘴拙舌地试图开口安慰起雄虫来。
他不会像一些油嘴滑舌的雌虫一样,一口一个小甜心小宝贝,也不会像一些亚雌各种花招讨雄虫欢心。
他只是一个军雌。
但军雌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站在你身旁,告诉你,他一直都在。
谢菲尔德将雄子柔软的身体被揽在怀里,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在。”
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见雄子卷翘纤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双异色的眼瞳,波光粼粼,像是雨后水洗碧空一般,澄澈明净。
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雌虫吻上他的额头,动作轻柔而虔诚,“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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