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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司。”刘隽千坐进车里,面色不虞:“几点了?”
“两点五十。”周秘书从平板里调出一封邮件,拿给刘隽千过目:“这是《周末报》刚出的通稿,我看过觉得没问题,劳您看看标题和具体话术是否需要删改的。”
“动作真快。”刘隽千面色稍缓:“仪式才结束不到一小时吧。”仪式指的是甫华慈善基金会成立的仪式。他点开文件,略略扫过标题,往下看,除了密密麻麻的吹捧之语,还有几张照片。刘隽千放大照片,细细端详。
照片中的他被一群穿着蓝黑色夹克的基层干部簇拥着,牵着大红色的彩花,欲待剪彩。阳光灿烂,衬得他意气风发。
“稿件昨天就准备好了。今天进展十分顺利,只略作了修改。”
“可以。”刘隽千将图片缩回原图大小,说:“不要都放我的照片,放一张甫华集团的照片,再放一张贫困孩子的照片,哦对了,”他想起重要的事情,问道:“刘擎雪的照片留了吗?”
“留了,提前一天就照好了。”
“让我看看。”
周秘书从平板里调出一张照片,画面里瘦弱苍白的刘擎雪举着一张印有甫华集团标志、写着两百万支票的巨大泡沫板,对着镜头假笑,站在他身边的是慈祥的孤儿院长“胡妈妈”和前去负责捐赠事宜的甫华公关部主管。
“这张好。”刘隽千说:“留下这张,以后有的是地方用。”
“好。”周秘书在备忘录里记下。
甫华大厦。
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陈济荣还在伏案批文件,秦秘书谨慎地提醒道:“陈总,那个收养的孩子已经送到了。刘璨好像不太高兴。”
陈济荣是刘璨的亲生父亲,是甫华集团千金刘梓歆的丈夫,刘家入赘的女婿,上流社会里赫赫有名的凤凰男。自刘梓歆过世后继承了她所持有的甫华集团百分之4%的股份,目前正担任甫华集团首席执行官一职。
“他哪一天是高兴的。”陈济荣淡淡地说:“平安的股价现在怎么样了?”他口中的平安是甫华集团子公司甫华平安在港交所上市的股票。
“已经稳住了,”秦秘书看看手表,三点半:“还有半小时收盘,明天休市,周末市场情绪冷却,周一就没有大碍了。”
“好。”陈济荣摘下眼镜,疲惫地叹了口气:“刘隽千回来了吗?”
“刚到。”
“嗯。通知下去,下午四点开股东大会。”
刘璨在舅舅离开后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舅舅不同意带他走,他就还得呆在这个鬼地方,而且这个鬼地方又多了个讨人厌的家伙。
刘璨叫道:“喂!把鞋子给我捡过来。”
蹲在地上清扫夏阿姨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将两只鞋子捡起来,摆到他面前。
别墅里负责打扫的阿姨一共有四个,赵阿姨最喜欢偷懒,张阿姨年纪最大,孙阿姨畏畏缩缩,而这个夏阿姨,刘璨知道她最喜欢摆脸色了。
瞪她一眼,刘璨穿上鞋,像个恶霸一样到处巡视:“他人呢?在哪儿?”
孙阿姨指了指楼上,说:“他的房间在三楼。”
刘璨噔噔噔就跑上去了。孙阿姨见他气势汹汹生怕出事,只好去叫陈叔。陈叔却说没事。
“先让他们自己相处一会儿。”陈叔想要试试刘擎雪的性子。孙阿姨见陈叔都不管,自己也不必上心了,到厨房里帮忙去了。
刘璨绕着三楼溜了一圈,终于在他以为是杂物间的小房间里找到了刘擎雪。刘擎雪高他一个头,却比他瘦很多,刘璨根本不怕他。
“你给我听着,”刘璨恶凶恶气:“这是我家,你以后都得听我的,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
刘擎雪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嘛。他自然答应道:“好。我都听你的。”
“……”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刘璨一时无语,试探道:“我说什么你都听?”
“都听。”
“好。”刘璨看着他的眼睛,抬高了下巴,心虚地说:“那我打你,你不许还手。”
“好呀。”
刘璨走近。刘擎雪的鼻梁还红肿着,正是刚刚被他的皮鞋砸伤的。他暗自深呼吸,突然甩手扇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一声。把刘璨自己吓了一跳。
刘擎雪被打偏了头,摸了摸脸颊,像没事人一样看向刘璨。陡然迅速抓住了他的肩膀。
把刘璨吓得差点叫出声。
“……你干嘛!”
“弟弟别怕。”刘擎雪轻声着,把另一边脸也凑过去,道:“还有这一边呢。”
“神经病啊你。”刘璨想要挣扎。
刘擎雪强行握住他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像黑洞,几乎要把人吸进去:“再来啊。”
刘璨又气又怒,朝他腿上踢了一脚,趁他松动赶紧跑掉了。
刘擎雪的心砰砰跳。他喜欢刘璨那副假装不害怕的表情。这表情
', ' ')('他在许多人脸上见过,唯有刘璨看着最讨喜。也许是因为他最嚣张跋扈,也许是因为他长得最好看,像个光鲜亮丽的小王子失去了那层金光闪闪的外衣,不得已露出里面怯懦的本质。
实在是可爱极了。
刘璨撒泼挑衅接连失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理。陈叔把饭菜端到他房间里,就没管他了。
因为刘璨不下来吃饭,佣人们就直接在厨房解决了晚饭,刘擎雪的饭也是在小桌上吃的。虽说他是收养的,但到底是刘家的儿子,不该跟佣人一个待遇,不过这里的佣人常年没人管,自作主张惯了,又见刘擎雪阴沉瘦弱不说话,就想着随便打发了。
刘擎雪也不在乎这些。到底这里的条件比孤儿院强多了。
佣人们吃完就各干各的了。
陈叔陪着刘擎雪吃饭,跟他交谈起来:“你突然搬来可能有些不习惯,不用紧张,之后慢慢熟悉就好。生活上有什么缺的跟我说,我看你行李很少。”
刘擎雪咽下饭菜,道:“谢谢陈叔关心。现在还没什么缺的。”
陈叔知道他是小意客气,也不勉强,又道:“那好,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刘总安排了人带你去办入学手续。”
“请问是几点?”
“上午九点出发。”
“那弟弟呢?”
陈叔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问刘璨。
“弟弟会跟我一起去吗?”
“……刘璨没有说要去。”陈叔想了想,道:“不过你可以问问他。他就在那所学校就读,你可以让他带你去参观一下。”说是这么说,陈叔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刘璨不会答应,说不定还要发脾气。
不过这样也好,让这孩子长点教训,离刘璨远一点,早早别做什么兄友弟恭的白日梦了。
“好。我去问问弟弟。”刘璨吃完,把碗筷码好,准备端去清洗。
“不用了。”陈叔叫停他,接过碗筷:“这是我们佣人的工作。”
刘璨点点头,道:“谢谢。”
他沿着楼梯上楼,嘴里还在回味刚才的食物。真是好吃啊,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这才知道为什么书里总写着“香甜的米饭”,原来好米的味道真的是甘甜的。
到了三楼,他来到刘璨房门口,隔着沉重的实木门都能听到里面激烈的游戏音效。
叩叩。
无人应。
叩叩。
无人应。
刘擎雪听到里面的声音停了有几秒,他以为是刘璨来开门了,结果人没等到,游戏声又开始了。
叩叩。
他继续敲门,不急不躁,用同样的速度和力度敲了近一刻钟,终于听到房门里传来一声吼叫:
“谁啊!”
“弟弟,是我。”刘擎雪抬高了声音回应:“我想跟你说说话。”
“滚!”
回应他的是某个重物砸到门板上的声音。
刘擎雪不以为意,继续敲门,又敲了五分钟,终于听到房门内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是刘璨过来开门了。
他不擅于微笑,却还是尽量摆出一个亲切的表情。
门开了。
“你有病吧!”刘璨凶巴巴地骂道:“我叫你滚你没听到?”
“弟弟,”刘擎雪无视他的语气,笑道:“明天我要去办入学手续,跟你一个学校,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带我参观一下。”
“嘁。”刘璨横他一眼,准备关门。
刘擎雪把住门,刘璨推也推不动。
“再考虑一下吧,”他的嘴巴和身体完全是两个态度:“考虑一下,好吗。”
然后他松开手,刘璨砰一下把门关上,刘擎雪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回房去了。
晚上九点多,刘璨主动来找他。
“要我去也行。我们玩个游戏,你赢了我我就去。”
刘擎雪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随即笑道:“好啊。什么游戏呢?”
“捉迷藏。”刘璨说:“这你知道吧。”
刘擎雪点头。
“我来藏,你来找我,家里范围太大了,我们只在地下室玩。”
刘擎雪眨了眨眼,知道他在打坏主意,再联想到地下室,他要做什么不难猜测。
“好呀。”
刘璨暗地松了口气,以为刘擎雪这个傻子上钩了,便语气兴奋起来:“走。我带你去地下室。”
这栋别墅的地下室有两层,第一层是游戏厅,第二层是储物间。
“你在门口等我,我说藏好了你就进来。你先背过去。”
“好。”
刘璨打开灯走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找到地方躲好。
“我藏好啦!”他叫道,没一会儿听到脚步声走进来。
刘璨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虽然他对刘擎雪很凶,但实际上,刘擎雪是个怪人,力气又比他大,刘璨不敢对他近距离挑衅。但是远距离就不
', ' ')('一样了,把他困在地下室,管他是不是神经病、力气有多大,照样出不去,到时候把灯一关,再饿他一晚上。
“弟弟,你在哪里啊。”刘擎雪环顾四周,发现游戏厅是一个半地下室,和地面相接的地方有一扇小窗户,少许月光从那里透进来。
于是他往第二层走去,嘴里复读机一样呼喊着:“弟弟,你在哪儿啊。”
在他下楼梯的时候,灯突然关了。
紧接着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关门声。
咔嗒。
地下室的门上锁了。
四面漆黑。刘擎雪闭上眼睛,大约过去十秒,再睁开时他就能看清台阶了。他顺着楼梯回到第一层,借着一点稀薄的月光找到了开关的位置。就在他准备按下时,听到门外传来细小的笑声,他心里一动,没开灯,反而走到远处,喊道:“弟弟你在哪里啊,我看不到了,你快出来吧。”
无人回应,连笑声都没有了。
刘擎雪猜测他肯定捂着嘴在笑。
他微微摇头。从别处拖了把凳子,站上去打开了那扇满是灰尘的小窗户,从里面钻了出来。可惜他刚换的干净衣服,又要重洗了。
刘璨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他明明听到了刘擎雪的呼救,可是再仔细听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不会吧,那白痴不会吓傻了吧。
刘璨想到他捂脸哭泣的样子,心里一阵舒爽。活该,叫你突然住我家,还想让我陪你去学校,哼。
他十足耐心地听墙角,光是自我脑补就足够快乐,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抓到你啦。”
“唔!”
刘璨吓得惊叫。刘擎雪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将他紧?在手臂里。
“别叫。”他冷淡地说。刘璨的心脏几乎要吐了出来,背上寒毛竖起。刘擎雪的皮肤冰凉,贴在他脸上、身上,仿佛被蛇缠住。
“弟弟耍赖。”刘擎雪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道:“但是不要紧,我玩的很开心。明天九点,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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