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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陈老师,刘璨和刘擎雪放学后就有了新的活动。对刘璨,陈老师设计了各种各样的游戏,有的是考逻辑有的是考观察力有的是考反应力,刘璨暂时放弃了电子游戏,沉迷其中。对刘擎雪,陈老师则安排了更多的书面任务,仿佛变成了一个完美的补课老师,给差生刘擎雪一点点填坑。
一开始,刘璨还玩得不亦乐乎,后来就觉得没意思了,他想要刘擎雪陪他一起玩,但是刘擎雪总是在写作业,在学校里写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回来了写陈老师布置的作业。根本没时间理他。
刘璨不爽,私下让刘擎雪别写了,刘擎雪不答应,他又去找陈老师,陈老师说那你就跟他一块写作业吧,刘璨写了一会儿,受不了跑了。
明明刘擎雪跟他在同一个地方住,却仿佛总见不上面。而陈老师也搬到了房子里,虽然比那些保姆友好,但总是看着刘擎雪写作业。
刘璨渐渐地又觉得寂寞了。他在草坪上一个人踢球,三楼的窗户打开,里面传出刘擎雪勤奋的朗读声,刘璨不知怎么的,就有种被抛下的感觉。他故意把球扔进窗户里,扔了几次才成功,等着刘擎雪探头跟他笑,或者陈老师生气地批评他,可他等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等到。
那颗足球仿佛抛进了水泥了,无声无息就没了。
傍晚的太阳是猩红色的,春天快过去,周围已经渐渐有了蝉鸣,花园里空荡荡的,刘璨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大门被打开,刘璨急忙看去,陈叔把他的球扔了出来:
“擎雪在读书,你不要打扰他。”
那颗足球已经很脏了,歪歪扭扭地滚到他脚边,刘璨用手按住它,心里突然冒出了无名的火。
他抱着球站起来,咚咚咚地砸门,叫道:“开门!给我开门!”
是夏阿姨来开的门,嘴里不满地说着:“老天爷,敲这么大声做什么,耳朵都聋了。”
门一开,刘璨就冲她小腿踹了一脚,夏阿姨呼疼倒地,刘璨嘁了一声,故意叫她听到。然后生气地跑上楼,直奔刘擎雪的房间。刘擎雪还在大声朗诵呢,他的发音比刘璨教他自我介绍的时候顺耳多了,听见刘璨的脚步声,他的声音也停住了,仿佛专门等着刘璨。
“璨璨,你玩好啦?”刘擎雪笑着看他。
刘璨穿着脏兮兮地球鞋冲了进去,拉住他的手腕,不满地冲陈老师说道:“把他还给我!”
陈老师明显一愣,道:“他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他是独立的个体。”
往日里刘璨爱听她的大道理,觉得颇为新奇,现在他正怒火中烧,听了这话仿佛触了逆鳞,叫道:“他就是我的!我的哥哥!我舅舅收养他就是来陪我玩的!你不许再困着他!”
“璨璨……”刘擎雪小吃一惊,不知他怎么突然发起疯来。
“我没有困着他,刘璨,”陈老师说:“我在教他学习。”
“学习也不行!他要陪我!”
“璨璨你——”刘擎雪想要安抚他,却见刘璨瞪着自己,眼里并没有怒意,只有写没见过的、脆弱敏感的情绪,他一下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刘璨,刘擎雪基础不好,他现在不多花点时间学习,明年可能就还要留级,到时候你们连上学都不能在一个班了。你想要这样吗?”
“那我就跟他一起留级!”刘璨想决断地说:“只要他陪我,我就陪他!”
刘擎雪呆住了。
陈老师也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留级,在她这样的传统知识分子眼里是多丑的一件事啊,就是一般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留级,对刘璨而言却仅仅是一个“陪”字就能等价的东西。
她突然就理解为什么刘老那么忌讳这两个孩子同处一室,成为朋友。
“那你有问过刘擎雪的想法吗?还是你只拿他当玩具,他怎么想你都不关心?”
刘璨一顿,侧头看刘擎雪,声音骤然就小了下来:“你跟我想的一样……是不是?”
自诩撒谎是本能的刘擎雪,这一秒,怎么也开不了口。
刘璨憋了一会儿,又问:“你也不想我陪你吗?”
刘擎雪还是嘴唇紧闭。
陈老师突然合上了课本,站了起来,道:“好了。是我没有考虑到刘璨的想法,你们还是孩子,去玩吧,学习不急这一时,日积月累自然水到渠成。快去吧。”
话音刚落,刘擎雪骤然觉得身上的压力被卸去,他想冲刘璨笑一笑,像平日一样哄哄他。可刘璨却神色不对。
刘璨只觉得反胃恶心。以及一种强烈的、被施舍的感觉。
为什么呢?是谁在施舍我呢?陈老师?她不拥有刘擎雪,不拥有这个房子里任何的东西,她凭什么施舍我呢?还是说施舍我的是刘擎雪?
他把他的时间施舍给我了?
刘璨心里的恶心突然就变成了愧疚。
刘擎雪把他的时间让给我了,那他怎么办?他真的会留级吗?
“璨璨……?”
“……我不
', ' ')('想玩了,”刘璨低着头说:“你读书吧。我就听一会儿。”
刘擎雪考虑片刻拿起书朗读起来。
确实,比起陪这个小少爷玩,哄他,跟他说好话,刘擎雪更愿意读书。他读了一会儿,发现刘璨靠着桌子睡着了。刘擎雪想把他搬到床上去,可他浑身脏兮兮的,又舍不得叫醒他,一时间只好看着他。
沉睡中的刘璨看起来很放松。刘擎雪喜欢他这副安静的样子。实际上,刘璨的很多样子他都很喜欢,不管是嚣张的、可怜的,还是害怕的、委屈的……都很好看,刚刚那副难过的样子也很好看。他本身对刘璨就有好感。哪怕是第一次见面的第一眼,刘璨朝他泼水的时候。那时候刘璨虽然行为恶劣,却看起来光鲜亮丽,刘擎雪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孩子,像绘本里的小王子,穿小皮鞋,中筒袜,小短裤,有着婴儿肥却帅气的脸蛋。
他又想到刘璨刚刚说的话。
……原来在璨璨眼里,我是你的吗?
璨璨真傻,他心想,还脾气坏,性格恶劣,自我中心,但他又想到刘璨几次维护他,觉得他傻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知道你没那么坏。
他摸了摸刘璨的头发。决定等他醒来再陪他玩。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刘擎雪依旧抽不出时间来陪伴刘璨。他是愿意的,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来打断他,就算在餐桌上,他也无法和刘璨好好交流,因为陈老师说个不停。
但他尚且能够忍受,因为他和璨璨还是同桌,但没过多久孙老师把他调到了前几排,“照顾”他,让他仔细听课,多提问。
仅仅两个星期的时间刘擎雪不觉得自己进步到了能让孙老师侧目的程度,和她前两周的冷淡相比,这时的热情体贴来得实在叫人警惕。
为什么呢?关心我却不关心璨璨。这没道理,如果想要讨好,谁都知道要去讨好真正的小少爷。
唯一的解释就这么出现了。
有人想要把我和璨璨分开。
他骤然一惊。
收养他之前,刘隽千就同他强调过一件事——
「你要和刘璨做好朋友、好兄弟,要哄着他,顺着他,让着他,教他永远都别长大。」
当时刘擎雪就对这句话感到疑惑。永远都别长大……在他听来仿佛是一种爱护,但刘隽千的表情显然不是这个意思。等他看到刘隽千哄刘璨,他一下子就理解了,刘隽千想把刘璨养成废物。他无法时时刻刻待在刘璨身边,所以用自己来作为代替,这样下去,等刘璨长大了,就会一无是处,就只能依靠他。
刘擎雪原对此无感。他照做就是。他的目的本来只是脱离孤儿院,等长大,完成刘隽千的任务,再脱离这个刘家。
但现在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突然意识到,有两股力量在他和刘璨之间较劲,一方是刘隽千,他希望利用自己完全掌握刘璨,另一方,是陈老师背后的人,刘璨的爷爷,希望自己能够远离刘璨。
刘璨什么都不懂,任人摆布,不高兴就发脾气,于事无补,自己呢,可能知道一些,却还是和他一样,一样叫人当枪使,一样做不了自己的主。
他想陪陪刘璨,哪怕只是陪他玩一局游戏,或者和他一块晒晒太阳,但就是这么点低微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他这时就有些理解刘璨了。刘璨似乎是自由的、肆无忌惮的,实际上他才是真正被蒙住口鼻、绑住手脚,等待着被人推下悬崖的家伙。
心脏撞击胸腔,刘擎雪感到沉重的疼痛。
也许他和刘璨都会因为一些无所谓的、看不见的斗争,浪费掉自己的一生。刘擎雪迷茫地想,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夏天正式来临之前,刘擎雪的英文考试第一次拿了及格分。老师们都说他进步很快,一些从不跟他说话的同学也开始和他交流,刘擎雪回头找刘璨,刘璨正在和别的同学说话,故意笑的很大声,就是不看他。
回家的时候,他坐在刘璨身边,跟刘璨说自己及格的事,谢谢刘璨。刘璨一开始还敷衍地嗯了两句,听他谢谢自己,奇怪又有些生气地说:“你谢我什么?谢我没去烦你吗?”
“……璨璨,”刘擎雪无奈地笑:“我从没觉得你烦,我喜欢你来找我玩。”
“哦。”刘璨干巴巴地说。
他不是傻子。虽然身边的人都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但他不是傻子。刘璨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和刘擎雪不是一路人,刘擎雪老实又懦弱,想当好孩子乖宝宝,又是收养来的,谁也不敢得罪,谁也不敢反抗。刘璨都知道。所以他决定暂时不去找刘擎雪玩了,就算他很想很想,也要等刘擎雪成绩变好,到时候他们再在一块玩。
“璨璨,”刘擎雪轻轻捏他的手,讨好地说:“明天是周末,今天晚上我们偷偷去你房间里打游戏吧。”
刘璨的冷淡只伪装了一秒,忍不住笑开了,反握住他的手,说:“我就知道你也想玩。”这些日子积累的不满瞬间蒸发,他一想到刘擎雪向着自己,惦记着自己,恨不得让太阳赶紧落山。
晚饭的饭
', ' ')('桌上,刘璨难得没有去呛孙老师。他和刘擎雪偷偷对视,仿佛是两个卧底或是特务在邪恶势力之下共同酝酿反抗大计。
晚上,十点半,刘擎雪和刘璨各自回房睡觉,十一点半,佣人们结束清扫,别墅大厅熄灯,整栋房子安静下来,刘擎雪偷偷摸摸溜进了刘璨的房间。
刘璨的房间比他的大得多,空间大东西也多,胡乱摆放着倒显得拥挤,他的房间里有个很大的液晶屏,专门用来打游戏的,他还有个很大的阳台,上面搭着一整套赛车赛道。
刘擎雪进来过几次,一次是陪刘璨找玩具,还有两次都是陪刘璨打游戏。但是他从没在刘璨房里过过夜。每次到点了,陈叔就会来敲门,让他回房睡觉。刘璨就算极其不愿意,也没留过他。
这次大约实在是想念自己了。
刘璨看起来很兴奋。做坏事总叫他兴奋。他早就打开了游戏,还拿了许多零食放在地毯上,叫刘擎雪坐过来。
见他换了睡衣,刘擎雪就知道他洗漱过了:“刷了牙还吃零食?”
“睡之前再刷一遍就行了。”刘璨无所谓地说:“你快点坐啊。”
刘擎雪心里也是高兴的,顺从地坐下,拿起手柄。一开始俩人比赛,后来有些游戏只能单人玩,刘擎雪就让刘璨玩,自己看着,时不时给他喂一嘴零食。
他俩玩到凌晨两点多,都有些困得睁不开眼了。刘璨一开始兴奋过头,这时候恨不得蜷在地毯上睡着。刘擎雪架着他去刷了牙,头也昏沉得厉害,等把刘璨塞进被子里,没多想,自己也趴了进去。刘璨身上暖烘烘的,刘擎雪把他抱在怀里,就着他身上浅淡的沐浴露果香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还没睁眼,就被人粗暴地拽下了床。
“你怎么会在他房间里!”
陈叔愤怒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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