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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闹得不可开交,沈阶那边接连几天没有动静。杜窈窈想,他或许该死心了。
他来吴兴不全为她啊,叶莹最近刚开书院,他来替小情人贺喜说不定。
那个什么破庄子,谁知道他有没有喊叶莹过去席天幕地地胡来。
本身不是正经人。
–
这日一早,天色胧明,薄阳未出,院门被人敲得“笃笃”响。
大山一向浅眠,穿好衣衫去开门。
门口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书童,礼貌地问,“杜夫人在吗?”
“你有什么事?”大山问。
从侧边走来一位周正挺拔、清贵无匹的青年,淡道:“在下姓沈,找杜窈窈。”
男子步履从容,气质沉稳,郎朗如山中青松,优雅似云间白鹤,叫人心生惭秽。
这般衣容气度,加上言语一出,大山揣测,许是杜窈窈之前那位年轻又位高权重的夫君。
——有才有貌有钱有权的大楚沈相。
大山没请他们进去,合上门,“二位请稍等。”
杜窈窈在酣梦中被吵醒,一听沈阶上门,惊得睡意全无。
洁了牙、洗了面,肚子上裹好枕头,套件家常素裙会客。
“你来干什么?”
小翠开门,杜窈窈站在正中,大山跟在后边。她蹙眉质问。
沈阶扫了一眼大山,理直气壮地,“我不能来吗?”好像正夫来捉奸似的。
杜窈窈语塞,转头支开大山,“大山哥,你先收拾收拾去铺子里,我处理点事。”
“诶。”大山知趣地应。
沈阶视线瞄向小翠。冷而犀利的目光如此熟悉,小翠忙道:“夫人,我去准备早膳。”
杜窈窈不请沈阶进院。她倚着门,抬起尖俏的下巴,“有什么来意,你说吧。”
沈阶给六儿使个眼色,六儿小跑去马车那里拿来一个包裹。他提在手上,近前一步,“借租。”
语气和表情格外认真。
你没毛病吧?杜窈窈心里惊呼。
穿得这样骚包,竟然来借租?
其实骚包谈不上。沈阶平常对衣着打扮不太讲究,今日明显用了心思。青色的衣料光滑细致,一看价值不菲,配上同款玉簪,整个一翩翩佳公子。
男为悦己者容,杜窈窈莫名地被取悦到了。
大山和沈阶的相貌,本不在一个层次。
他不像抓奸夫,倒像来踢馆的。
杜窈窈清清嗓子,正经地说:“我这座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请沈大人高移贵脚。”
沈阶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晃了晃手上的包袱,“且不说我现在是你名义上的夫君,单你户籍显示单身这条,我有资格和别人一起追求你。”他真打算住进来,和大山、宋行楷共同竞争。
杜窈窈:“……”
画风转变得太快。
杜窈窈道:“沈阶,你疯了?”
沈阶淡定如斯,眉眼低垂,轻道:“早就疯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阶一脚迈进门槛里,“杜夫人,看在我知错能改的份上,您能给个住处吗?”
“你有什么错?”杜窈窈故意问。他与她低头,已是知错了。
“那日我不该强留你,吓唬你,逼迫你……”沈阶一板一眼地认。
还算有救,可杜窈窈并不打算放他住入宅。她拒绝,“我这地方小,真住不下你。”
“我住之前崔六住的地方。”崔六做马夫是和大山住。
杜窈窈哪敢让他俩搅合在一起,“大山一个农夫,跟你这种贵人住,只怕晚上惶恐得睡不着。”
沈阶想说跟杜窈窈一个房间住,他打地铺,不动她。但依她的态度,怕是会更生气,于是他卖惨。
“我哪是什么贵人啊,我小时候牛棚都住过。窈窈你看看吧,给我找个马棚猪棚什么的,凑合着过,我不挑。”
听到这儿,杜窈窈难免以己度人,联想到沈阶儿时的苦楚。有父母生,没父母养,凡事靠自己,受尽人间冷暖。
他性格强势独断,缺乏同理心,也有此原因吧?
而且低声下气到这样,她不好回绝。
正犹豫不决,沈阶又道:“食宿费我付,给你免费赶马车,你要过意不去,多给我做两碗甜汤弥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窈窈,你看行吗?”
他的眼神柔软温存,如一只手扯着她的袖角央求。
这是怀柔政策啊!
杜窈窈你不能信!
她心底,不争气地软得一塌糊涂。
面上严肃地呵斥他,“你一个一国之相,不干正事,天天游手好闲怎么行。别逗我了,你快回去!”
“我做官矜矜业业干了几年,当初成婚连婚假没请,平日头痛发烧也上值。如今新帝登位,国泰民安,我休息一下怎么了?”
沈阶跟个小孩子般喋喋抱怨
', ' ')(',眼中流露一丝委屈,“我一把年纪了,夫人没有,孩子没有,我还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能。
杜窈窈默默回,内心说不出的滋味。
有点心疼,有点原谅,更多的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和好。
她冷下心肠,板起脸,“你要住便住,我这儿只有个破烂库房!”转身凶巴巴地走开。
沈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悠悠地踏进杜窈窈的院子。
六儿笑比春花灿烂,狗腿地跑到沈阶身旁,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然而一开库房的门,六儿顿时笑不出来了。
房间狭小,蛛网遍布,灰尘积厚,顶上漏天。
墙角缝隙处不时传来“吱吱唧唧”的声音。
巴掌大的一只老鼠“嗖”地从他脚下溜过。
六儿满脸一言难尽,“这这这……”
他跟沈阶几年,哪住过这么恶劣的环境。
沈阶面不改色,卷起袖子,“我们看看怎么收拾……”
一番辛苦劳作,总算把房子打扫干净。宅中没有多余的床,沈阶找的茅草垫着,上面铺几块木板。六儿央求小翠给了几床破被褥。
“夫人好狠的心……”六儿叹气。
沈阶想得通透,和衣坐在“床上”看书,“今日睡库房,明日睡夫人的床。”杜窈窈要的,是他诚心悔过、伏低做小的态度。
思虑几日,他明白杜窈窈和其他女子的与众不同。
她不止要夫君的宠爱体贴,还要尊重平等。
她不是依附男人生存的菟丝花,无论有没有男人,她都会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很好。
不受感情和婚约的束缚,她爱你,但更会爱自己。
如此另类的思想,她如飘在空中的一朵云,若哪日想飞得更高,便再找不见。
……
沈阶没有安全感。
一点没有。
他冥冥之中觉得,她不是商户之女杜窈窈。
那她是谁呢?
来自哪里呢?
他有无数个疑问,不敢问,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给他个结果。
屋漏偏逢下雨天。傍晚天公不作美,雷声阵阵,下起滂沱大雨。
阴冷的潮气一个劲儿地往房里灌,地面滴滴答答被雨水泅湿一大片。
沈阶掩嘴,连连咳嗽。
六儿抱怨,“这地方怎么住人啊,公子你身体不好。”来吴兴之前在青州病了一场。
沈阶摆手,“没事,给我倒杯热茶。”
六儿倒好茶,一拍大腿,“这不行,我得找小翠去……”
“你做什么?”沈阶皱眉。
六儿讪讪,“我去找小翠借个盆,您看我们这屋顶漏雨呢。”他手指房顶。
沈阶看六儿神情,猜测远不止于此。他没有阻拦。
也罢。有些他不方便开口说的话,有个人帮他去说,也行。
会卖惨的男人才有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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