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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的黑暗,惨白的大灯照亮两片空空如也的油柏路,马路上百年不曾受过光照的白线贪婪的吸着光,将星点的亮光返还到车厢里。
车厢里很暗,借着朦胧的光,秦宜只能看到车内物件大致的轮廓,和身边的安加。云希之和李长庚下了车,但安加没跟着下,秦宜也就老实待在他身边。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能猜想到接下来势必是一场恶战,秦宜屏住呼吸,在座位上老实坐着,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察觉到他紧张得绷成块了都,安加揉揉他的肩:“要不要睡一觉,睡醒我们就到了。”
秦宜也想睡,等醒来最好岁月静好前路坦荡,但这种情况哪睡得着:“……江二明呢?”他问:“刚刚我还听到他在开窗户,怎么不见了?”
李长庚站在房车右边,脚踩着凝实成黑气的鬼炁,正围着房车在画右半边的鬼画符。云希之站在房车左边,同样踩着黑炁,手舞足蹈地画左边的鬼画符。
随着地上的符文越完整,一道极淡的,肉眼无法察觉到的屏障地上升起,将地上笔直的白线扭曲了些微。
但江二明从刚刚起就没了动静,更看不见人。
安加揉肩的动作顿了顿。
他自然知道江二明去哪了。
江二明从赌约结束后,体内的鬼炁就被缓慢地被抽走,全部融入他体内。从房车进入夜城那一刻,江二明就已经变成了一具空有其表的壳。
在安加睁眼那一刻,江二明连同壳一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他的掌心。
所以安加诚恳地给出了回答:“我感受不到他的鬼炁存在了,可能……”他蹙起眉,显得有点担忧:“被江子问召回了。”
秦宜心里一紧:“他死……”
此时机械运作的嗡鸣声里似乎混杂进了一些窸窣的动静。这种动静不易察觉,但带着奇异的躁动感,就算耳不能听眼不能见,但就是确定——有东西来了。
在这种预感落下的下一秒。
啪啪两声,房车的车灯瞬间被两道无声利刃打碎。
周遭即刻暗回去,陷入无尽无光的黑暗中。
秦宜拽紧安加的手:“什么东西?”
安加把他从凳子上端起来抱进腿上,亲了亲发顶。
“我们要上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秦宜只能从听觉和触觉去感受——首先是密集的,令人厌烦狂躁的蚊子嗡嗡声从周遭密集而至,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蚊子就在他的耳边,想钻进他的耳洞,嘴巴,从他身上一切又漏洞的地方钻进来,吸食他的血肉。
声音太近太闹,秦宜恨不能伸手去拍,就听到烈火扬过的声音,伴随着噼里啪啦和无声惨叫,蚊子声消停了。
紧接着窗上传来激烈的嘭嘭嘭!啪啪啪!——拍打撞进声,好像有什么怪物想从外面入侵到车内。房车因为这些攻击剧烈摇晃起来,玻璃窗户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干碎。
生怕眼睛被蚊子钻进来或被玻璃碎屑割伤,秦宜闭紧眼搂住安加脖子,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安加怀里,大气不敢出。
对他这副依赖的模样非常受用,安加处理入侵者的动作都漫不经心起来。
鬼炁由鬼念鬼怨,鬼求不得的七情六欲产生,忘川河里的每一滴水都聚集着最深的怨,最浓的恶。里面的鬼炁最凶险,也最丰厚。安加是由鬼炁组成血肉骨的人,在水里陷得越深,他能调动的鬼炁便愈多,愈强,愈乱。
如果安加愿意,他可以做奈河的河神。
但这个河神是邪是正……安加搂着怀里的腰,手指不甚方便的向下一划。
离秦宜背后不足十厘米处,一只惨白莹润的手掌便被齐齐切断。
伴随着肉体重重倒地时的撞击声,房车剧烈的摇晃很快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幽幽的蓝光从外面投进车内。这蓝光既像秋天多云的天光,也像海下时海面散射进来的辐光。
蓝光愈来愈亮,从紧闭的眼皮投到视网膜上,可算见到点光亮了,秦宜定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偷偷摸摸睁开了眼——浑身汗毛瞬间炸开。
车厢里密密麻麻全是幢幢人影!
这些人高得可怕,脑袋顶住车顶,弯腰勾头,脖子呈畸形的九十度角垂着。秦宜睁眼瞬间,正对上无数双猩红的双眼。这些眼睛在他背后咫尺距离,直勾勾地盯着他,像随时要扑上来生啖其肉。
很快,这些拥有怪物眼神的人就被无形的利刃割得七零八落,没有任何鲜血喷溅的肢体簌簌落下,秦宜惊惶地顺着这些肢体看下去,才发现这些人并不是高——而是脚下踩着层叠的尸山!
尸体从门口堆到车头,后继者正视若无睹踩着尸体往里塞。那些尸体并没有死,在秦宜看过来时,有一颗头颅的红眼珠还微微一转,眨了眨眼。
窗外粼粼的青蓝波光落在这些人脸上,细看都是个顶个的绝色,但在他们青白的手伸过来时,秦宜魂都要吓没了,能做出的最大反抗,就是紧紧闭上眼,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住安
', ' ')('加。
眼前诡异可怖的情景吓得秦宜直抖,安加却心情颇好地勾着嘴笑,手指顺着秦宜的脊梁骨来回安抚。
他手指在秦宜脊梁骨上往下,最前面穿着白裙的女人被从中剖开,露出内里干涸的内脏,腐朽的内脏像睁开的眼睛,缓缓从中间的缝隙裂开。
安加面不改色:“别怕,现在第四层,是海底,你可以睁眼看看外面,说不定能看到没见过的鱼。”
秦宜睁开眼,看向窗外,瞬间被无数条斑斓交错的鱼尾迷了眼。
人鱼,无数条人鱼,针刺状的多刺鱼尾,婚纱般的白色鱼尾,铺开圆形的鱼尾。千百条人鱼正围绕着房车环游,海藻般的头发在水下蓬乱浮动,极似海妖的妖异面孔却长着双双无辜纯净的剔透眼睛。
他们温柔多情地看着秦宜,仿佛梦幻的海底童话生物。
一只白眸白发白尾的人鱼摆动着柔软的尾巴缥缈向前,带着薄蹼的手章轻轻贴上秦宜眼前的窗户,珍珠般莹润的眼睛像在无声催促。
秦宜下意识伸出手,想与这条人鱼隔窗相贴,手在距离窗户厘米距离时蓦地被安加的手握住,只能再隔着安加的手与窗户遥遥与人鱼相牵。
见自己手心贴着手背,人鱼洁白的眉毛以心碎的角度垂下来。
——哗啦!
秦宜刚要随着人鱼蹙眉,却听得一声重响,房车已然破开海面,带起无数冰屑水花,冲向暗沉的天空。
漫天的雪花急切地从大敞的车门卷进车厢,车厢内的尸块顿时被冻做座座冰雕,只余眼珠还在灵活转动。
秦宜低下头,看向波澜起伏的海面。
白发人鱼追着车底跃出海面,却徒劳无功地降回海底,近乎透明的瞳孔静静凝视着不断上升的秦宜,面上变成无悲无喜的平静。
没了海水的阻力,很快,房车疾速升向天空。
高度攀升带来轻微的耳鸣,眼球也不自觉地爬上血丝,连同体内的每一滴血都好像要在高压下沸腾,秦宜猛地闭上眼,捂住耳朵。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耳鸣和高压带来的疼痛逐渐淡去,秦宜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房车正处于一片馥郁的玫瑰花田间。
玫瑰花田被囚禁在一座高高的围墙之内,无数赤身裸体的人在花田里交媾。
花瓣与汁液纷飞,秦宜尴尬地移开眼,周遭的围墙也越来越矮。等他彻底升高到围墙之上,却发现围墙外的人也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旁若无人的激烈交媾。
熟悉的耳鸣和高压袭来,秦宜只得再次闭上眼,安加为他捂住了耳朵。
很快,眼皮一亮,窗户上再次传来噼里啪啦重雨击打的拍击声,秦宜心里似有所感地睁眼——无数扭曲的,腐烂的人脸贴在车窗外,将窗户涂满恶臭的污血和腐肉。
秦宜从它们浑浊,空洞的眼睛里只能读到一种欲望——食欲。
“安咳……加。”
浑身鸡皮疙瘩,嗓子似乎都黏在一起,秦宜出这两个字时极其费力。喊完后却发现,那个带来无限安全感和保护的环抱蓦地不见了,他身下只剩一片空落与冰冷的垫子。
他这才发现,已经找不见李长庚和云希之的身影了。
腐尸的嘶吼声从门口极近的位置传来。
房车俨然变成了封闭的罐头牢房,没了安加的守护,秦宜已然就是被关押在里面的鲜肉。
秦宜惊慌地回过头,就见到行尸簇拥在门口。它们烂可见黑骨的手紧紧抓住门框,正扭曲着身体想越过门口堆积的冰体尸山爬进里边。
房车猛地震了几下,秦宜整个人往下一坠,连车带人再次往上不断急促攀升。像是在做最后的冲刺,这次的速度比之前要更快更猛,带来的疼痛感也更加明显。
连秦宜眼里溢出来的生理泪水都悬浮在半空中,直到无数次光影交错之后,这几滴微弱的泪珠才重重砸在结冰的尸块上,也结为一粒冰。
“咳咳咳咳咳咳咳——呕,咳咳呕!”
体内的血液化为海啸一遍遍冲刷着秦宜的筋骨,仿佛要把他的内脏从嗓子眼里拍出去。秦宜连连干呕了好几声,终于吐出了一口结块的鲜血。
大脑变为一片血色的浆糊,耳朵里只有自己血管里沸腾的嗡鸣声。秦宜分不清自己是睁着眼还闭着眼,他尝试性地眨了眨眼,却发现眼前始终只有由密密麻麻血点组成的血幕。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体内的海啸结束,眼前的血幕也逐渐落下,能印进些许物件的影子,耳边巨大的嗡鸣声掺进点自然的呼啸风声。
秦宜动动手指,想从座椅上爬起来,却整个人猛地往下一坠。他的身体直直地穿过坐垫,穿过车底座,穿过轮胎——像一片风轻飘飘砸到地上。
“秦宜,好久不见。”
一个细弱的,男孩的声音破开风声传进秦宜的耳朵。
秦宜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满目疮痍和灰暗的天空,天空乌鸦盘旋,灰色天幕下似乎只剩眼前这一点红。
红色的男孩抓
', ' ')('住秦宜的手,把他从彻底拖了出来。
“我是孟婆,”男孩说:“安加说在他解决江子问前,让我找个地方安顿你。”
秦宜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口,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你说什么?”
他声音太轻太小,孟婆没听清。
秦宜又重复了一遍,依然没听清,孟婆只好低下头,将脑袋贴在秦宜嘴边听。
却见秦宜更加激烈的瑟缩了一下。
“痛……”
秦宜虚弱地吐出几个气音。
“你碰我的地方,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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