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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地秋夜中,风意渐凉了。
裴纪年买了晚上的快车,到了隔壁的柳城,他站在祝衫溪的小区住处楼下,抬头遥遥往上看,17楼的阳台灯火明亮。
走得匆忙,他只带了手机和身份证,连现金也没带,身上还穿着那件无袖球衣,纵使身强体壮,在骤降的温度里,也慢慢感到冷意。
手机的电量条变红了,还剩7%的电,屏幕上是和祝衫溪的聊天框,最后一条信息是裴纪年发出的:我在你家楼下,能见一面吗?
裴纪年手指往上划拉了一下,聊天记录里,大多数都是他在讲话,唠叨一些没什么用的废话,分享那些细碎到无聊的日常,还有重复了无数遍的叮嘱。
祝衫溪偶尔回一句,敷衍明显得连裴纪年自己都没办法自欺欺人。
这段时间他基本每周末往柳城这边跑,之前其实已经是暑假了,但他主动争取到参加老师的一个研究课程的机会,暑假了也常待在学校。
后来开学,忙得脚不沾地,但周末还是挤出时间往这边跑,而每回过来,祝衫溪虽然态度不算热情,但也会让他住两天,每周的这两天,是裴纪年的狂欢。
他们在房子里大多时候是疯狂交媾,有的时候也会安安静静呆着一块看电影打游戏,他不想看祝衫溪老吃外卖,就为祝衫溪开始学做菜,他们像普通的情侣那样生活相处。
裴纪年也以为,他们已经是情侣了,他以为两人心照不宣地承认了这种关系,直到他看到祝衫溪房子里出现另一个Alpha。
他像所有生气的男朋友一样质问祝衫溪,可是祝衫溪只是皱着眉,冷冷地说不喜欢别人管他的私事,他一气之下转身走掉,拖着行李箱离开。
可是不被爱着的小朋友,是没有人哄的。
裴纪年没等到来自祝衫溪的哪怕一通电话、一条短信。此刻他才明白,一直以来,全是他一厢情愿。
手机屏幕上还是没人回话,电量已经快耗尽了,就在裴纪年犹豫要不要先往旁边找找,有没有租赁充电宝的站点时,祝衫溪回了消息。
“我要睡了,懒得下来。”
看完这句话,手机就凑巧地关机了,裴纪年盯着黑掉的屏幕,半晌后,将手机揣进了兜里,沿着路边走。
已经十二点了,他走出小区大门,漫无目的地溜达,秋风算不上多冷,但不知怎么的,刮得人骨头都疼。
走了半公里,跑到了平日在这边,他经常来买避孕套的24小时便利店,推门进去,一个瞧着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工作制服,一点一点着脑袋,坐在收银台,打瞌睡。
他没打扰人家的美梦,走到柜台旁的充电宝自动租赁机,失神地盯着看了半晌,才脑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手机关机了。
“笃笃——”裴纪年敲了敲柜台,那少年一激灵,迷迷糊糊地睁眼。
“不好意思啊,请问,你可以帮忙扫个充电宝吗?我手机没电关机了。”裴纪年问道。
那少年眯着眼,说道:“你不会是拿了充电宝就想跑吧?还是说你故意想接近我、撩我?可恶!果然被本少爷的美貌给倾倒了!”
裴纪年满头黑线,一下子没跟上这是哪本剧本。
少年忽而咧嘴一笑:“嘿嘿,不好意思,过了把戏瘾,一个人守店太无聊了,我给你扫充电宝吧。”
裴纪年咧了咧嘴角,想笑,但发现整张脸,好似僵住了,笑得吃力。
那少年瞥了他一眼,边给他取充电宝,边说:“少年,你脸色不太好啊,大半夜的,是离家出走还是失恋啊?”
裴纪年借过充电宝,才插上手机,就按了开机,说道:“算不上失恋,顶多算求爱被拒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少年伸了个懒腰,又回柜台后面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坐着了,“没别的椅子了,请这位壮士席地而坐吧!”
手机开机,弹出来一条信息,裴纪年看了眼,是祝衫溪发过来的:“回去吧,别再来了。”
裴纪年赶紧发编辑了条消息:“先见一面,不论怎么样,我们当面说清楚可以吗?”
发出去,一个红色感叹号出现在话框旁,紧接着下面弹出了好友验证,他被删除了好友。
裴纪年在角落盘腿坐下,对少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说得对,天涯何处无芳草。”
★
那天晚上,裴纪年坐在便利店角落里待到了凌晨,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提起过祝衫溪,周末有时候回家,有时候直接呆在学校,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几乎没给自己休息的事件。
就这样过了两月个多月,初雪降临了,雪似飘飘扬扬的絮,覆满枝头。
这天是周六,裴纪年周五学校有事,拖到今天才回来。
刚进门,裴纪年的眼神就凝住了,玄关换鞋凳旁,有一双祝衫溪的鞋。
裴纪年心神恍惚了一瞬,稳了稳,然后拍了拍肩头落满的雪,换鞋,拖着行李箱进去。
一楼客厅的阳台放着两个画架,此时
', ' ')('唐禹和祝衫溪一块在阳台上画画,两人显然也不太专心,说说笑笑。
听到裴纪年的声响,两人一同回头。
“年年回来啦!”唐禹眯着眼睛笑。
“是,溪哥好,我爸呢?”裴纪年打了声招呼,就朝唐禹问。
“他在书房开个线上会议。你溪哥带了好吃的,芳姨放在厨房里了,你去厨房找芳姨拿吧!”唐禹说。
“好,谢谢溪哥。”裴纪年点点头,然而话毕,却没有往厨房走,直接上楼去了。
唐禹盯着裴纪年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睛,转头对祝衫溪说:“看来你的追夫之路道阻且长。”
祝衫溪笑容一僵。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可得先说好了,你的性子我也知道,如果以后还让年年难过,我就亲兄弟明算账,以后不许你招惹他了。”唐禹盯着祝衫溪。
祝衫溪叹了叹气,说道:“我能上去找他吗?”
“去吧,家里大门都让你进了,还能拦着你不成?”唐禹说。
祝衫溪踌躇了一会儿,才上楼,跟着唐禹的指示,找到了裴纪年的房间,但是那房间没关严实,留这个门缝,祝衫溪心头猛地一跳,忍不住猜想:难道他是专门给我留的?
但他还是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声音,又敲了几回,都没人来开门。
一咬牙,祝衫溪推门而进,刚好撞上从浴室出来的裴纪年。
少年下身围着白色浴巾,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朝气蓬勃,水珠沿着纹路蜿蜒流下,裴纪年正用白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举起的双臂也展现出完美的肌肉。
裴纪年看了眼祝衫溪,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继而蹙眉:“溪哥,你找错地方了,这是我的房间,我小爸房间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
“我......我是来找你的。”祝衫溪的心忽然剧烈战栗,有一种疯狂到疼痛的颤抖,几乎破出胸腔。
“哦,那稍等一下可以吗,我吹个头发。”裴纪年说。
“哦......好的。”说着,祝衫溪就一脸乖巧地坐在了床上,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眸,此时乖得不像话。
“......溪哥,这是我的房间,我是一个Alpha,AO授受不亲,不如你先到客厅等我?”裴纪年委婉地提出。
祝衫溪愣愣地看着裴纪年,那张熟悉的脸,曾经在很多个夜晚,深情地看着他,为他着迷,曾经宠溺地叫他“哥哥”,曾经在他的身上,狰狞着疯狂的爱欲。
可是此刻,少年的脸色一片平静,好似他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酸涩从心头一波波泛起,好似苦水倾倒,蔓延遍心头。
祝衫溪不好意思久留,或者说他从来就不需要做厚脸皮的事情,从小到大,他太习惯被捧着了。
他起身,慢慢走出房间,脑子一片混沌,还记起了把门带上,当门“咔哒”合上的瞬间,祝衫溪忽然心头升起一股恐慌,好似他和裴纪年之间的联系也彻底被切断了。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小朋友走进了自己的世界的呢?
祝衫溪讲不清了,或许是两个月前,断了联系之后,他开始忍不住翻看裴纪年以前发给他的聊天记录,那些琐碎的事情他曾经懒得一条条看完,可是后来却反复看了好多次。
又或许更早,在那个小朋友顶着黑眼圈,忙得脚不沾地,还坚持周末跑到他家里来给他做饭的时候。
他也知道决绝地把裴纪年拒之门外之后,又眼巴巴往上凑的姿态,很可笑。
无数次,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习惯而已,只是因为习惯了这个人老是围着自己转,等到再久一点,分别的时间再长一点,他又会变回原来那个洒脱又肆意的祝衫溪。
可是两个月以来筑起的心理防线,在看到初雪落下那一刻崩溃,记忆倾泻而出,曾经有个少年眸若灿星,笑着说:“哥哥,今年好想和你一起看一场雪啊!”
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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