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冬雪初霁,春光乍泄。
在春日第一道晨光洒在帝京辉煌的g0ng阙上时,新朝伊始,欣欣向荣,捎来盎然生意的同时,也终到了离别的时候。
前些日子,靳尚新封一批朝廷官员,其中亦包括了几个熟人,他本yu看中了维桑的才能,念他虽伤了根本,不能长久动武,yu让他接替皇城司,不想维桑却以无心朝廷为由,决议出g0ng回去前首辅身边;而端午,则因着从前参军之功,本yu赐封为少将军,只是他自请赴栎yAn任职,好就近与妹妹为伴。
靳尚是知晓初一之事的,因此并未多做刁难,恰巧栎yAn在常主簿治下正如一盘散沙,沉屙不断,遂命其为栎yAn县令,择期上任。
靳尚一身常服,未着帝装,身後跟着太监苏全,来到了g0ng门口,为几人送行。
新帝早已下旨,太子之罪不累旁人,常瑶和凌思思都已恢复自由之身,今日是端午赴栎yAn上任之日,凌思思与初一交情匪浅,自是要同去再见她一面,聊表哀思;而常瑶和陆知行自打定情後,便打算游历四方,走访天下,恰巧凌思思yu赴往栎yAn,到底是待过一阵的地方,几人便凑在一起,同行一程。
靳尚站在g0ng门口,望着人群中的身影,忽然开口:「你……想清楚了,真要走了吗?」
话是对着凌思思问的。
凌思思回头一笑,「嗯,想清楚了。在这里待了这麽久,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好好T会自由的滋味呀!」
靳尚闻言,眼里一瞬转过许多复杂的思绪,他动了动唇,可话到了嘴边,却仅余苦涩。
他微微颌首,竟是无话可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季纾自一旁走上前来,捧着一卷书策呈到了靳尚面前,「临别在即,虽我现已非朝官,然家国之事,匹夫之责,想着从前写下这变法之章,总该交给合适之人才好。此去天涯,山遥水远,望君珍重。」
「这是……」
靳尚伸手接过,飞快略过了几行字,眼里浮现一抹惊羡之sE。
卷上所书乃是从前季纾跟在靳尹身边,综观天下,依据朝中沉屙旧疾所提的变法良策,既能大刀阔斧,为旁人所不敢为;亦能细心观察,设想周全透彻,铸大利於万古。此法若成,盛国何愁不昌盛?
「此乃关於变法之策的草案,虽是於废太子在位期间所书,不过草拟,尚欠完备;然我朝能人辈出,人才济济,陛下若觉得可行,或可一试。」
他说得谦逊婉转,靳尚望着他的视线不由得复杂起来,「此策由你所创,你既有此远见,何不亲自主持?」
他不过粗略看过,便已惊为天人,季纾的能力他自是相信的,否则依照靳尹刚愎自用的X子,怕也不会留在身边,多年重用。
可季纾仅是淡淡地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如今,我心中已另有所属。平生所愿,只想得一隅,静观雨,如是而已。」
得一隅,静观雨……
那一瞬,他看着他,竟有片刻的恍神。
凡人活着有七情六yu,执着於世间事,想守护所珍视之人,可是世间事大多不如预期,他本是天边明月,翠竹苍苍,却甘愿为了心中一念,坠落凡间,远离尘嚣,只作凡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世上,有人追求名利,有人崇尚权势,可也有人乾乾净净的来、一尘不染的走,乾乾脆脆,只问本心。
本站在一旁的常瑶也走了上前,道:「常氏清名已还,清流一派亦尽归新朝,我虽不问朝政,可既为常氏少主,便也贸然恳请一句,望君承尔所托,既已天明,便莫要再让黑暗重现,还给大盛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她郑重朝他欠身行礼,既是以一个心怀家国的平民百姓发声,亦是作为常氏少主的身份向他进言。
靳尚沉默地望着眼前的几人,心里却不免惋惜,这样的几个人,放在朝中定是大有可为,只可惜……
也只能可惜。
他微一敛容,朝他们回以一礼,是代皇室向他们承诺:「敬诺。」
端午候在马车旁,算着时辰差不多,这才开口提醒道:「是时候了,该走了。」
陆知行点头应了声,和常瑶各自上了马,而凌思思也跟着季纾转身走上马车。
突然,凌思思似乎想到了什麽,掀车帘的手一顿,转过头来,唇角弯弯,盈盈一笑,对着g0ng门下的靳尚喊道:「你放心,欠你的一顿饭,将来有机会一定还你,到时候我再一起把外头看见的趣事,讲给你听!」
靳尚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麽。
他久久地望着她,眼中明明灭灭,最後一一沉淀成了别离,「如此……保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几只大雁飞过长亭,风声呜咽,日光灿灿,这一年的春天,来得b往年要早。
几人离去的身影被长长地拖在地上,愈显得留下的人影凄凉。
「陛下,天sE也不早了,咱们回g0ng吧。」苏全觑着靳尚的神sE,轻声提醒。
而靳尚凝望着长街尽头几乎已经看不见了的马车,幽幽道:「你说,朕要是也能一起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该多好啊……」
「陛下……」苏全没办法回答。
靳尚摇了摇头,再未言语,转身迳自往回走了回去。
有风拂起他乌黑的发,凡他走过之处,皆有g0ng人恭身分立甬道两侧,朝他俯身行礼,垂首不敢直视,而天子近侍的苏全在他身後,一时之间便没有人能看见他眼里的寂寥。
金h绚烂的日光洒在归元殿前的匾额上,抬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分外刺眼。靳尚换了朝服,望着殿内一众朝臣,大都是新面孔,前些日子攫拔新人,使得不分出身男nV,有才之人皆能入仕。
他缓缓走过,踏上殿前的台阶,最後的尽头则是龙椅--那张古往今来,象徵一国之君,多少人梦寐以求,汲汲营营的位置。
经历了多少斗争,先是父皇、再来是靳尹,最终轮到了他。
有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天,他问凌思思要不要留下来,她没有回答,只是告诉他:「有些事,做过一次就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难得的自由啊,当然要趁此机会,好好感受下外头自由的空气。」她回头望着皇g0ng的方向,不过短短几年,却翻涌过数重波浪,无一不惊心动魄,「虽然这里很大,但其实也很小,能真正碰触的不过是眼前几寸g0ng室;外面虽然不b皇g0ng华丽富贵,但其实那麽大,大的可以遇见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啦,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凌思思说完,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轻松一笑,「接下来,就要看你的啦!」
靳尚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凌思思,从她一双微弯的杏子眼和微扬的唇角,到脸上轻松释然的笑意,全然没有一丝矫柔造作,是从未见过的洒脱与生俏。
彷佛她生来便不属於这里,如同一缕误入g0ng闱的风,一眨眼便从指尖溜走,谁也留不住。
靳尚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她:「那,你还会回来吗?」
「也许会呢。」凌思思想了一会儿,偏头看向他,「也许将来有一天,在外头逛得累了,就回来看看……不过你也别说我不够义气,到底是共过患难的朋友,我替你在外头看着,到时候回来再说给你听啊。」
共过患难的朋友……
不知道为什麽,听到了她这一句话後,x口悬着的心忽然便沉了下来,靳尚盯着她,神sE渐渐复杂。
尽管不是他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可从她口中听见了那两个字,似乎才是凌思思会说的话。
「所以,你要好好做呀!这样,我才有机会回来,亲口将外面的繁荣盛世,说给大盛的陛下听嘛。」她停下来,深深地注视着他,在月sE斑斓的夜里最後说了一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麽,就交给你啦。」
靳尚心中一悸,眼前的一切顿时模糊了起来。
水去云回,追月万里;刀锋饮血,败寇成王。所有人,赌上一切,不分彼此,如此九Si一生地往前走,所图谋的这一切,为的从来不是什麽王权霸业,而是未来--
大盛的未来。
一个属於每个人的、光明璀璨、充满希望的未来。
而现在,他们一起点燃了这把火,并将承载着一切的火把交给了自己……
靳尚缓缓走上御台,望着眼前金制的龙椅,就离他那样近,头顶上的九旒冠冕垂下,遮住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
曾经一步之差,今日近在咫尺--
他深x1一口气,转身一摆衣袖,在众臣拜谒下,缓缓坐在了龙椅上。
yu戴王冠,必承其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让偏差的纠正,让一切回到正轨,他们既已点燃了改革的火苗,那就让这把星星之火,燃烧得更旺一些。
烧出一个——太平盛世来!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初春的山坡上,碧草如茵,白sE的蒲公英随风摇曳,远远看去显得可Ai又富有生气。
马车在小坡下停下,凌思思和季纾跟着端午缓步上山,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很快就来到了坡上矗立着的石碑前。
小坡上那个临时搭建的墓碑,不知何时被人修筑过,修建得金碧辉煌,又大又亮,无不彰显着墓地主人的喜好。
季纾望着这样的墓,只差没把“我超级有钱”刻在上头,不禁想起了从前nV孩为了银子,斤斤计较的模样,这样的浮夸,想必是端午由着她的喜好刻意为之。
上一回来看她,事发仓促,没能来得及准备,只能从集市上蒐罗几样寻常可见的糕点,这一次凌思思有备而来,特意吩咐了从前府上的厨子,做了些JiNg致可口的点心,还有从商会找来的几件时兴料子做成的衣裳,一并送了过来。
之前答应过她,等一切事情都解决之後,要带她去吃好吃的、给她买最好看的衣裳,她早该做到的才是,可没想到发生了这麽多事,一路耽搁到了现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缓缓将食盒里的点心一碟碟摆了出来,身旁的季纾亦无声地上前,将车上带来衣裳整齐折好,堆在了初一墓前。
端午沉默地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分别拿了三根香点燃,递给了凌思思和季纾,这才朝着初一的墓缓缓跪下,低声道:「初一,我们……来看你了。」
白玉石碑上刻着“故妹初一之墓”,字虽简单,却是以金箔填成,周围还镶嵌了细碎的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