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自己有翅膀吗？”聆川托起风颜在半空中穿行。
风颜理直气壮：“废话，累啊。”
聆川忍了许久才没把祂丢下去。
风颜微卷的长发在晨风里飘散，祂伸出手指点了点云雾下的某个地方，雀跃道：“那里！最大的翡翠桐下面，我们去那里跟他们汇合。”
聆川羽翼平展，借着风力滑行而下。
“天级佣兵聆川，风颜，对吧？”为首的人族男子礼貌道。
聆川收翼点头，风颜上次完成任务才进阶天级，当即自豪地连声应下。
最高等级，天级。其他佣兵听到后都松了一口气。七界灵力枯竭，各族探寻灵力的佣兵都受到优越待遇，但那些尚存灵力的地方大都凶险难测。
一个小小的妖族女孩子给每人分发收集到的情报。
风颜看着手中的卷轴，轻轻“咦”了一声。
聆川眉峰微挑，低声问她：“怎么了？”
风颜在祂耳边低语：“我们要去的地方，有点接近羽族的禁地。”
聆川伸手替祂把一缕碎发拂到脑后，道：“没事，等会儿别靠太近就行。”
风颜“哼”了一声，道：“放心，有我保护你。”
“大言不惭。”聆川好笑地摇了摇头。
然后一行人踏上行程。
中途休息的时候，聆川看到那个妖族女孩在编一条系着细碎干花的手链。聆川拿下自己的几根绒羽送给她，小女孩连声道谢，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说她是猫妖云蕊，因为早年姐姐为了保护她而永远离开，所以她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用那里的花瓣编手绳，回去后埋在她的墓碑旁。
“你姐姐喜欢花？那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聆川揉了揉她的头。心想她也是一个勇敢的人啊，为了保护深爱的亲人而付出一切。
云蕊小小的耳朵抖了抖，笑着道：“很温柔很温柔，就像你一样。”
风颜吐舌头：“祂才不温柔呢。”
后来他们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一片下着灰色雪的荒漠。他们分开搜寻了许久却没有半点灵力，连低阶灵兽都看不到。
最后一行人在禁地前汇合。
一片金色的屏障横贯在他们眼前。
聆川说不清楚自己在接近这面金色屏障时心中涌起的熟悉与躁动。
祂与风颜都主张不进去。
那名领队的人族男子却道：“那两位可自行返回。你们大概无法理解，像我们这种人，要么带着灵力回去，要么客死他乡。”
佣兵向来是刀口舔血的职业。
就连云蕊都没有退缩。
聆川和风颜对视一眼，聆川跟着他们进去，而风颜原本想与聆川一起，但被聆川制止了。
“既然是羽族，你还是避嫌一些好。”
风颜泄气：“好吧，那我等你回来。”
最后日落的时候，风颜看到了聆川。
只有祂一人，羽织华服上都是血。
风颜展翅飞过去，却被祂那空无一物的眼神吓得后退了半步。
聆川沾着血污的脸上一片惨白。
风颜上前握住祂的双肩，急声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其他佣兵呢？”
聆川突然推开祂，弯腰缩在地上干呕起来。
吐了一会祂开始扯着头发尖叫，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风颜不知所措地按着祂的手，轻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聆川捂脸哭了起来，祂睁眼闭眼都是一片红色，倒在血泊中的云蕊尸首分离，小小的手紧握着那条系着花瓣和碎羽的手绳。
所有佣兵都死状惨烈，除了聆川——因为是祂亲手杀了他们。
灰色雪幕下，那片被冻结的、永不凝固的红色是神族储君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每次梦回都再重新经历一遍信仰的崩塌。
——那片禁地所埋藏的是山海契，操控着距离最近的神族杀死了所有异族的侵入者。
那一天后，风颜直到羽族被神族攻下都没有见过聆川。
。
神界，九重天。
聆川从满目血红的噩梦中惊醒，冷汗已经浸湿了整个后背。
“殿下，请您更衣。”侍女低头高捧衣冠。
聆川接过迅速换上，问道：“泊玉呢？”
侍女回道：“先生已经去上朝了，他嘱咐过你醒了就直接到钧天殿外等他，不过殿下今天起得好早。”平时无所事事的储君殿下一觉能睡到中午。
聆川展开双翼，飞出储君殿。
“钧天广乐，帝之所居。”，钧天殿是神界帝王面见朝臣之地，而广乐宫则是帝后二人的居所。
聆川不顾殿前侍卫的阻拦，直接踏进钧天殿。
文武百官看着聆川，面露惊疑。神界储君擅自进入打断朝会，无论如何都不合礼数。
至高王座上的帝王低眸，声音喜怒难辨：“孤何时准你如此顽劣？该罚。”
聆川仰头直视那双与自己相防的金色双瞳：“父王，我只问你一句话，山海契、山海契设下是为了封印七界的灵脉，是不是？”
百官静寂无声。
“放肆！”帝王动怒，那可伏尸百万的威压直接辗向聆川，直接逼得少年神族跪下。
聆川突然笑了一声，话语凄厉到癫狂：“果真如此，这样肮脏的辉煌，你们不会感到羞愧吗！”
其实最初并没有神族，上古时期，人、仙、魔、妖、鬼、海、羽七族中修炼得道者皆可自封神位。七族混战时，神与神之间相互攻伐，神位可通过弑神获得，譬如武神华渊通过修罗道以杀证道获得七重神位。
而一盘散沙的神族需要一位帝王来统一，华渊对神族的至高王位无甚兴趣，最终由羽族神君凤凰明王担任神王。神族的统治者贪恋权力，害怕原本七族之中的修炼者继续封神挑战固有的权利秩序，于是扶助了七族的领袖，共同制定了名为山海契的封印，封印了七族的灵脉，七族中再无成神的可能，甚至如今因为灵力枯竭而失去大片的生存空间。
说来可笑，神族原本自七族产生，但再绝对的权与力中迷失堕落，日渐腐朽。而七族被神族奴役，七族的领袖借助神明的力量来巩固统治，镇压和剥削被统治的贵族或平民。
聆川很小的时候，经常私自放走神宫中即将被作为侍妾的七族女子，都是帝师泊玉帮祂隐瞒。聆川问过泊玉：“神的孩子为什么得不到神的庇佑？”泊玉从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