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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大会举行的第一天,顶上天宫迎来了最是热闹的时候。
人族势力一齐出现在圆形候场席之中,而笼罩着候场席的,是供妖族观看的观众席。那观众席犹如一堵巨大的城墙,将整个人族笼罩的密不透风。
叶敬酒坐在候场席中,能感受到头顶上有无数双密密麻麻的邪异眼睛,目光贪婪而恶意地望着他们。
顶上天宫在正式开始之前,一般会举行一个重大仪式。
妖皇会在斗武场的顶席观看人族互相残杀,这时,会有代表妖皇的内侍,替妖皇演说一番血腥残酷而又冷血优雅的致辞。
实际上,叶敬酒十分怀疑以前的妖皇是不是纯粹闲的没事干,才想出个这么恶毒的点子。
叶敬酒还在跑神乱想,斗武场正上方的代表妖皇的一只巨大眼睛,忽的发出了一声极其怪异的声音。而在声音发出的同时,斗武场一瞬间寂静无声,所有人或妖的目光都朝顶上方的妖异眼睛望去。
叶敬酒自然也抬头往上看,只见那只邪异眼睛迸射出黑紫色的光芒,这光芒犹如一条时空通道,形状各异的妖皇内侍从两侧缓缓而出,顺着光芒铺出的道路朝顶席前进。
约莫过了一段时间,一顶异常巨大、犹如几百人高的漆黑色软轿被一群妖兽抬出。它们节奏有序,哼哧哼哧往前抬。虽然这些妖兽身体有几百个叶敬酒大,面色却依旧显得格外吃力,似乎那顶软轿的主人格外沉重,就连这由十几个妖兽一齐抬都有些承受不住。
软轿一出,斗武场上无论人族抑或妖族,都顺从地朝软轿半跪,头颅低垂,以一种臣服者的姿态迎接妖皇的到来。
叶敬酒却不省心,他心思活跃,悄悄凑到花不笑身边问,“那就是妖皇?”
花不笑的神情自那软轿抬出便格外阴沉,眼下忽然听到叶敬酒的询问,勉强把糟糕的脸色压了下去,点了点头,
“那是妖皇梏魉,是妖族中至高血脉的龙族。万年前,他杀死上一任妖皇夺得皇位,带领着妖族进入到前所未有的盛世,直至今日。”
叶敬酒若有所思,他尚在思考之中,缩在衣袖里的手却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拢住。
叶敬酒下意识朝身旁望去,只见身旁的俊美少年并未望向他,但拢着他手的掌心却格外温暖,“别怕,有我在。”
叶敬酒低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将手抽了回来,辩解道:“我没怕。”
花不笑却面不改色,他反手扯住叶敬酒的手腕,又抓着他的手重新拉了回来,轻笑了一声,“那就是我怕了,你安慰一下我。”
叶敬酒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倒是站在他左侧的花铃瞥了他们一眼,表情一言难尽,还冲他们俩翻了个白眼。
回到正题,那顶巨大的软轿已经被抬到了顶席。抬轿的妖兽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软轿平稳放到上面。
按理来说,这时妖皇就要从软轿上出来,可那软轿一丝动静也无。
斗武场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软轿,试图从中瞧见这位顶上天宫的主人、妖族至尊的身影,然而只看到了一层又一层漆黑的金纹绸布。
花不笑的眼神也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出现了一丝变化。
莫非这妖族魔头,生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有这等想法的人或妖自然不在少数,斗武场的气氛一时间格外诡异僵持。
正在这时,那软轿内忽然传来一声少年的笑声,笑声格外悦耳。这笑声吸引了无数视线,只见随着笑声传出,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族少年从软轿走了下来。
为何一眼这少年是人族,是因为这少年丝毫没有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顶着一身人味和浓郁的药味大摇大摆在众人的视线下走了出来。而围绕的软轿身旁的妖族内侍,以及凶悍的妖兽,也没有丝毫反应,反而格外恭敬。
那俊秀少年被众人盯着,也完全没有怯意,他笑意盈盈地俯视了一圈斗武场半跪的众人,双手拱着,朝众人拜了拜,又朝软轿恭敬一拜。
这礼节格外敷衍,少年放下手,摆正身体,朗声道:“诸位,妖皇今日困乏,故而不再同以往一般出面,但尊上会在轿内观看人族比武。下面,由在下代妖皇致辞……”
斗武场随着少年话语的落下一片喧哗,诸多妖族贵族不敢置信一个人族少年竟替妖皇进行致辞,敌意一片。而人族也格外愕然人族少年的出现,场面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
“一个人族?顶席怎么会出现人族?”
“这人族小鬼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怎么会能够代替以往的妖族内侍替妖皇致辞?”
“绝不可能,定是这人族用了什么手段蒙蔽妖皇!”
“可笑,没想到我们人族居然真的出现了此等叛徒,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声点,若是让妖族听见,你我恐怕都会没命!”
“一届人族居然成了妖皇心腹,对方到底怎么做到的?”
“……”
“……”
斗武场喧哗杂乱,那人族
', ' ')('少年笑意盈盈地继续致辞,声音却已然被众人的喧哗声所淹没。
正在这时,顶上悬浮的邪异眼睛忽而向下望去,同一时间,一股格外恐怖的气息瞬间笼罩整个斗武场,这气息磅礴,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原先单膝跪地的姿势已然变成了双膝跪地磕头,并且身体丝毫不受控制地在发抖。
叶敬酒也被这气息震得乱颤,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瞳孔却像是看到了令他格外震惊的人一般骤缩。他眉头紧锁,脸色难以言喻。
不可能,那站在顶席的人族少年,他怎么越看,越像……沈芝?
顶席站着的少年说完致辞,朝斗武场的人微微躬身,转而站直身体,笑道:“各位不必疑虑,在下乃是神医谷的第十九代传人,姓沈名芝。无论人族或是妖族,在沈某人眼中都一视同仁。眼下在下成为尊上的贴身医官,也只是医者仁心,替尊上修身养性,切勿有什么猜忌。”
“沈芝?神医谷第十九代传人?奇怪……”叶敬酒尚未回神,便听到身旁的花不笑低声呢喃。
叶敬酒眼神微晃,他低声问:“什么奇怪?”
花不笑看了他一眼,道:“神医谷……在两千年前,就已经灭亡了。”
“灭亡?”
“嗯,两千年前,当时神医谷的少谷主为了一己之私,用毒将神医谷屠杀殆尽。后来那少谷主又酿下许多惨案,被道魔两方追杀,从此隐姓埋名,销声匿迹,”
“那少谷主叫什么名字?”叶敬酒问。
花不笑凝神,试图记起那少谷主的姓名,他记得他知道那人的名字。可如今思绪像是被笼了一层纱,任他怎么回忆,也记不起来。晃神之下,他下意识摇了摇头,“时间太久远,我不清楚。只是神医谷的人都姓沈,那少谷主自然也是。”
凑在叶敬酒身旁的花铃却歪了歪头,她怪异地看了一眼花不笑,眨了眨眼睛,“哥,你瞎说什么呢?这谎话漏洞百出,就是你骗小傻子,也用不着说这种话吧?”
花不笑怔住,听到花铃笑了一声,趴在叶敬酒肩上道:“小傻子,你别听我哥瞎说,他骗你呢!神医谷哪灭亡了,现下作为人族的最后一片净土,活的可比咱们好着呢!那叫沈芝既然说自己是神医谷的第十九代传人,现下神医谷谷主还是第十八代传人,那他便是少谷主啦!”
“沈芝……少谷主……”
叶敬酒凝眉,他抬头望向顶席的那俊秀人族少年,容貌虽是叶敬酒熟悉的样子,表情却同他认识的沈芝大不相同。
那少年表情带着隐藏不住的邪性,便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隔着大老远,叶敬酒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浓郁血腥气。
这就是……沈芝真实的样子吗?
难怪,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沈芝的年龄,神医谷传人,还有大师兄,怎么会和花不笑、师尊他们出现在同一个时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花不笑眼眸闪烁,头脑传来剧痛的一瞬,他咬紧牙齿,隐匿在衣袖里手紧紧握拳。
神医谷……不对,他分明记得神医谷早就灭亡!
但铃儿所说,还有周围这些人的反应,怎么反倒像……他是错的?
可……
“花不笑,你怎么了?”肩膀微沉,花不笑目光瞥去,看到叶敬酒正看着自己,神情似乎有些担心。
他深呼了口气,脸上勉强带着一丝笑意,冲叶敬酒摇了摇头,“没事。”
花铃看了他们一眼,只觉得从自己说出话之后两人的表情愈发不对劲。可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问题,只得耸了耸肩,等待比武大会的正式开始。
今日是初赛,斗武场分成整整九百八十一个赛场,分两天举行。
花铃分到的对手是一个无名小卒,等到比赛开始,她冲胞兄和小傻子挥了挥手,边信心满满地参加比赛了。
花铃回来时,叶敬酒和花不笑也早早结束,在候场席等着她。
花铃边朝他们跑过来,表情有些懊恼:“我还以为我够快了,没想到你们比我还快!”
花不笑模样懒散,靠在叶敬酒身上,轻哼一声,“初赛还用了这么长时间,真是丢我的脸,白教你了。”
花铃被说得气的满脸涨红,她看了眼远处,又扭了回来,理直气壮道:“哪有?!要说现在候场席也没坐着几个人,你瞧,你,我,小傻子,嗯……大老远那几个人看不清,但肯定有一个是姓岑的。总共也就十几个人,我才没丢哥哥的脸!”
叶敬酒用手肘撞了一下花不笑,“你别逗她了。”
“好,不逗她。”花不笑唇角勾起,笑意轻佻,“那逗你好了。”
时至今日,叶敬酒已经清楚知道这位少年魔尊不要碧莲的本性了。他面不改色,哪怕耳根已经红透了,学着师尊照葫芦画瓢,把花不笑冷漠推开,“别烦我,无聊。”
他们三人打闹一番,花铃忽然出声,说起今天见到的事情:“方才我比武时,隔壁围了许多人。我比赛结束后没挤进去,不过
', ' ')('光听声音就觉得吓人。听人说隔壁那场是虐杀,败者分明已经认输,获胜那人却不肯放手,将败者活生生打死。败者死了,那人就抓着尸体的头,连带着身子一起交给了观战他们那组的妖族贵族。那人好像同妖族做了交易。”
花不笑眼眸冷淡,他低声道:“无妨,每年比武大会都有这种人。若是我遇上,杀了便是。若是你遇上,就在尚未开始时认输,知道吗?”
花铃有些不服气,“凭什么我要认输,我好歹筑基后期,若论年轻一辈,排的上前十呢!那人若是遇上我,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叶敬酒听到此,抽了抽嘴角。
花铃如今十七,筑基后期,且不靠任何丹药辅助。若在后世,怕是实力在同龄人中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现今鼓足了勇气,却也只敢吹自己前十,当真是行业……不,修真内卷啊。
花不笑警告地望了一眼花铃,“听话。”
花铃秒怂,乖巧地点了点头,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事提那个奇怪的人,反倒受了一顿兄长的教训。只得赶快转移话题,聊些轻松有趣的。花铃古灵精怪,逗人高兴也是其中一把好手。
兄长每次闷闷不乐时,她便绞尽脑汁逗他开心,久而久之就练得了一门绝技。正如眼下,她随口说了些话,小傻子和兄长就被她逗乐,同她说笑。
——
花家这边气氛愉快,逍遥派气氛就是难以言喻的僵硬了。
首先是逍遥派的大小姐尢妨,冷着脸坐到离燕亭云最远的位置。虽是如此,她眼神无时不刻盯在燕亭云身上,见对方没有回头看她的打算,她抓着身旁的座椅,徒手掰碎了一块,碾成了粉末。
岑澜瞥了尢妨一眼,难得生出一丝疑虑,问身旁的燕亭云:“她做什么?”
“我同她闹了些矛盾。”燕亭云温声细语解释道,虽是如此,他却也没回头。自从那夜头脑的剧痛和数不清的细语呢喃,他便愈发怪异,不肯再接触尢妨。
岑澜没有管别人家事的爱好,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极小一点的花家,候场席的那三人正说着什么。虽然看不大清,岑澜还是察觉到叶敬酒笑了。
他怎么同那花家首席扯上渊源的?那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心头一点微妙的不快,岑澜抿唇,收回目光。
……然后瞧到燕亭云也在盯着花家那处。
岑澜看着他,眉头轻蹙,“你看什么?”
燕亭云回神,“什么?”
岑澜回过头,只留给燕亭云一个冷漠的侧脸,“那不是你该看的。”
燕亭云眼眸微闪,他掩饰性一笑,将目光收了回来,不再朝那位叶道友所在的方向看。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觉得那位叶道友格外亲切熟悉,只想让他看一眼,再看一眼。
若能此生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燕亭云回神,用力摇头,他用手捂住眼睛,垂下了头。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明明和尢妨已经结为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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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的比赛结果核算落实,便能自行离去。
岑澜是第一个出场的,也是第一个被放行的。
他毫不犹豫抛下了燕亭云和尢妨,自己朝出口走。
那出口离花家所在处很近,快到出口时,岑澜同满脸笑意的叶敬酒对上眼神。
他冷淡地看了一眼叶敬酒,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敬酒知道这对视是什么意思。
等到今夜,神识烙印的第一次解除,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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