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哙沉吟了半响,苦笑着说道,“如今的叶氏商行跟之前不一样了,他是一个利益共同体,里面连接了无数的世家豪强,大商旅,人家给我三份薄面,供养一个折冲府尚且勉强。”
“若是供养一道军队,您觉得他会愿意吗?”
“即便是他愿意,你觉得朝堂上的大人们会愿意吗?”
刘一统看向他说道,“老夫何时说让叶氏商行供应一道之军队了?老夫听说他在白洋淀颇有影响力,希望你跟他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人为虚构出一个水贼出来。”
“到时候我们双方可以合作,打破几个世家的坞堡,粮草不就有了吗?”
“而一旦白洋淀的水贼成了气候,甚至夺取一两个州县,引起祸事来,朝廷还敢裁军吗?”
李哙的脸色越发的苦涩,使劲儿搓了搓脸。
他心里已经清楚河北道军方是怎么想的了,无非就是典型的养寇自重的操作。
这件事情,看起来叶渡、自己、军方都有收益。
但是未来叶渡势必是要被灭口的,自古以来做这种事情的从来没有活路。
看着刘一统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李哙叹息一声说道,“老哥哥,这事儿我真的办不了。”
刘一统笑了笑,说道,“按理说,你我多年不怎么联系,交情早就淡了,这种事情我不该找你。但是现如今的情况危难,也只有你有机会帮忙,你说办不了,纯属诓骗与我。”
“前些日子,沈家被收拾得那么狠,不就是你们联手搞的么?”
“贤弟,千万不要怪哥哥,哥哥也是没有办法.......”
李哙的笑容更加苦涩,“小弟自然不会怪哥哥,只是如果你能当你没来过,就更好了,可以么?”
刘一统笑容依旧灿烂,“现在是商量,若是不从,下一步或许就是大兵压境,连你的折冲府一起当反贼扫了。”
李哙皱眉道,“非要搞得那么不痛快么?真的打起来,你觉得河北道有胜算?”
刘一统喃喃地叹道,“你还说你办不到?都有信心,打败河北道,你说你没胜算?李哙啊,李哙,你跟老哥哥掏一掏心窝子,你的心里还有大乾么?”
“这。”李哙意识到自己失言。
刘一统却又换了一副诚恳的模样,“咱不说这些,我知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叶渡小子,还有你,都花费了不知道多大的努力。”
“你们或许没有造反的意思.......”
李哙不悦道,“什么叫或许,就是没有,我们就想踏踏实实搞钱,有朝一日,圣上征召,我们还是不惧生死的好儿郎。”
刘一统看着李哙的眸子忽然猩红起来,也知道自己所言有些过火,便更加恳切的说道,“老弟,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心里都是向着大乾,向着百姓的。”
“但现如今是百姓即将陷入困难,异族虎视眈眈,你们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不管怎么说,还请老弟帮我一次,帮河北道一次。”
“百姓已经很苦了,我实在是不忍他们受难于异族的马蹄之下。”
“咱们河北道本来就不稳定,朝廷也没有什么统治基础,一旦归于异族,怕是几百年都收不回来了。”
说着,刘一统起身,对着李哙一揖到底。
李哙避开身子,紧紧地看着他,道,“若是此事真的由着你们的想法来,未来叶氏很有可能成为一股彻底不可控的力量,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有燕王的关系,叶渡总不可能真的反了吧?而且即便是反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是异族随时可能犯边,而朝廷非要裁军。”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肉烂在锅里,总比被蛮夷吃进去要好吧。”
李哙叹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能来找我,想来已经是没有了办法,十有八九圣旨都在路上了,再过两天,裁军的兵部郎中都有可能到了。”
“到时候连粮饷都没有,将士们人心惶惶,你即便是留下他们又有什么用?”
“况且,白洋淀谋反,到时候白洋淀或许可以控制,那其他的野心家借机谋反又当如何?刘大哥,你这个事情太大了,李哙兜不住,也不敢兜。”
刘一统的神情由期待,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失望,他失神,远远的看着前方,“李哙,你可曾经是圣人的千牛备身,你的射箭都是圣人教的,这个时候,国家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却不愿意伸以援手吗?”
李哙再叹,“非是不愿,刘大哥,我很想做些什么,这不是虚伪的客套,而是真情实意。”
“我李哙昔日在战场上也是风光无限的好儿郎,圣人一道旨意,我便来了这沧州做了一个劳什子破折冲都尉。”
“我凭着一股子信念,让部队恢复成如今的模样,将整个大乾盗匪最猖獗的地方,扫荡成如今这个模样,我可曾有一句怨言?”
“你看看我如今这满头白发,有一根是因为自己白的么?”
“论爱护天下,爱护大乾,我自认不比都督府的任何一个将军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