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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出来后才发现阴风嗖嗖
深深的宅院之中一间空房子里,房门突然打开,一个捆绑得如同粽子一样的蒙面人给推进了房中,一名家丁用力抓着他的胳膊让他站定了,沉声说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别挪动地方,老爷一会儿就来审问你。”
那囚犯呜呜地叫着,连连点头,如果他此时能够说话,一定会说:“老爷明见,我不是奸细,也不是贼,半点也没偷人家的东西,路上的人看到了,都说是抓了贼回来,可真的是冤枉死人了!”
犯人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只怕挪了一点位置,那老爷进来后就看不到自己,满心麻乱只盼着他家老爷快一点来提审自己,让自己把话说清楚了,都说“贼怕见官”,可自己明明清清白白的,只有讲话说明白才能真正洗刷自己,因此倒是很希望快一点来问话的好。
过了一刻钟左右,外面一阵脚步声响,那声音并不是很重,斯文轻飘,只是囚犯此时屏息凝神地等候着,虽然隔着头罩,那耳力也极为灵敏,听到那脚步之声,他衣服下面的肉皮儿就是微微一跳。
很快,房门打开,那人走了进来,下一刻囚犯头上的布袋就给人揭开,一张脸重新露了出来。乍一见光明,这犯人还有些不习惯地闭了一下眼睛,片刻之后重新睁开,才看清了面前站立之人。
只见这位老爷四十左右年纪,身着文人的长衫,比自己的一身短衣有身份多了;一张长圆脸,两颊略见丰腴,长眉毛高鼻梁,胡须飘飘地十分潇洒,那相貌本来也是十分清朗的,只可惜长了一双三角眼,那眼睛的棱角简直如同锥子一般地扎人。
囚犯向来最怕见这样的人,动手自己虽然不怕,可是这样人天生是耍心眼儿的,若是讲使弄心机,自己一百个也斗不过他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给算计了去,偏偏此时自己那最有用的两只手又给绑了,想要打倒他夺门而逃都办不到,也不知这人是要将自己怎样宰割,因此不由得这囚犯一颗心七上八下。
那老爷站在囚犯面前,一双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一伸手将他嘴里的布团掏了出来。
囚犯的嘴终于得了自由,他张开嘴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将方才的缺氧都补了回来,然后抬起头来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主审官,声音凄惨可怜地说:“老爷,冤枉啊,我不是奸细,真的不是,我也不是贼,我是个大大的良民啊!求您把我放了吧,我要快快回家啊!”至于您的家丁抓错了人,这个我也就不追究了,按理来讲你这个属于掳劫平人,告到官府里大小也是个罪名哩,朱元璋不是总说要抑制豪强吗?
那人微微一笑,终于开口道:“你当然不是陈友谅的间谍,也不是盗贼。”
囚犯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太好了,我就知道老爷清如水明如镜,最是聪明智慧的。
“你是明王殿下韩林儿。”
听了他这句话,那囚犯登时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就重重坐在了地上,眼神发直浑身哆嗦,嘴唇都不住地发抖,过了一会儿才颤着声气说道:“不,我不是……”
那主审官蹲了下来,一只手扳住他的下颏,将他的脸抬得面向自己,视线直直地戳进他的眼里,声音冷淡平静地说:“你是韩林儿。”
囚犯给这人的眼神盯得浑身一阵发凉,如今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穿透灵魂的目光”,那简直是恶魔的眼神啊,然而自己怎么能认呢?鱼给按在砧板上,挨刀的时候也要挣扎几下的吧?于是他连连摇头,如同念咒一般地重复着:“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否认三连┓(?′?`?)┏
那人又是一笑:“明王不要惊慌,我是不会认错的,我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记忆力太好,虽然只是在几年前见过明王一面,可是明王那不同凡响的容颜却如同烙铁烫肉一般,深深印在了我的心底,所以今儿在街上一看到殿下,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让侍从们将殿下请了回来,免得您在外面乱跑,如今城外正在打仗,刀剑无眼再伤了你,那可就是大不幸了,不要没死在江底,却死在了流矢之下。哦对了,我叫做刘基,乃是吴王的太史令。”
囚犯此时再也无法抵赖,一个身子在地上简直抖做了一团,原来是刘伯温啊,这个人在朱元璋的谋臣里可是大大的有名,在民间更是很有些传奇色彩,能掐会算的,简直好像话本里的诸葛亮,给他盯上了自己,只怕是再难脱身,看他那极其自信毫不怀疑的样子,自己别说是否认三连,只怕就算是否认八连都不行。
话说这么厉害的人物,自己当年见面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留意到呢?难怪朱元璋有一次就说自己有眼无珠o(╥﹏╥)o
刘伯温目光幽幽地在韩林儿脸上直打转,声音轻飘飘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会是吴王的障碍,其实当初吕珍攻打安丰的时候,本来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如果明王是在守城的时候殉难,这‘弑君’的罪名便不会落到王上头上,在正统的道统之中,弑君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弑君者仿佛是注定要遭受诅咒的,这件事绝对不能由王上来做;当然见死不救也确实是不好的,所以最理想的结果本来应该是虽然吴王
', ' ')('全力救应,只可惜上天不从人愿,当吴王打退了吕珍,明王殿下已经死在乱军之中。对于大家来说,这是一个多么顺水推舟的结局啊,一个难题自然而然地就解决了,每个人的良心都是清白的,不需要背负道义的负担,可是最终却仍然要麻烦廖将军,他背的这一口锅也是很沉重啊。”
韩林儿:没有配合节奏地死在那一次战火中,我也是很惭愧啊o(╥﹏╥)o
刘伯温继续进行灵魂演绎:“那一次我本以为王上真的狠得下心了,随水飘走还算是个干净的死法,十分清洁脱俗的,葬礼上也不是很难过的样子,原来是本尊居然还活着,悄悄地藏了这么久,而且这气色也不错,想来是一向碗酒块肉,才吃得这般肥胖胖的,红光满面。”
韩林儿:要说那朱元璋虽然每个晚上都好像要将自己的骨髓都碾了出来,但是吃喝上还真的没有亏待过自己,虽然少能喝酒,但是汤饭都是不缺的,厨子手艺也还不错,不过自己是真的不想做胖头鱼啊,每晚给人尝鲜的滋味可不好受!
想到这里,韩林儿琢磨了一下,终于又开口哀求道:“刘军师,你果然是个最聪明绝顶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去。我虽然万幸不死,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捱,这些日子落到人不人鬼不鬼,我实在受不得了,今儿才偷跑出来。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称王称霸的心,吴王说我是死了,那么我就是死了的吧,今后只要能做个小民百姓安身,也就满足了,绝不会给吴王和各位大人将军添麻烦。若是大人能放了我走,便是我再生的父母一般,今后我定然早晚三炷香地供奉。”
刘伯温听了他这一番含义丰富的话,一双三角眼的棱角愈发的锐利了,目光上上下下在韩林儿脸上身上不住地刮着,直好像能刮下他几条肉来。
他这样森森的眼神可把韩林儿吓着了,只觉得脊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偏偏刘伯温还不说话,只是就这么静静看着,韩林儿觉得自己恍然间就变成了一只青蛙,对面一条蛇正盯着自己,仿佛正在筹备午餐一样,明明是人间四月天,他却感到浑身冰凉,尤其是手上,勒着绳子血液不循环啊,就好像大冬天赤着手从外面进来了一样,这个时候急需手炉。
韩林儿一时间喉咙里发干,他动了两下喉结,想要咽一口唾沫下去,却发觉自己的嘴里连口水都没有了,虽然身上发冷,可是刘伯温眼里那一股冰火却仿佛要把自己烤成人干儿一样。
韩林儿越看越害怕,不知道这位刘大军师到底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不由得就蜷缩起身体,夹紧了双腿,低垂下头去不敢看他。
他这副怯懦的样子让刘伯温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虽然表情仍然淡漠,心中却暗暗好笑,看来这位小明王真的是受了好一番活罪,如今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在担心什么?以为自己也会像吴王那样对待他吗?这可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着所有人都好像是图谋不轨一般。其实自己还真的没有那种兴趣,只要一设想现场画面,刘伯温就一阵恶寒,那鸡皮疙瘩起的不比韩林儿少,不过韩林儿居然能想到这方面去,纵然是之前饱受惊吓,难免有这样的后遗症,可是自己也不得不佩服他着实是脑洞大,居然能把自己都往那个方向去想。
刘伯温到了这时也没有什么其她好问,他笑了一笑,说道:“明王不要担心,虽然我也有一些小小的癖好,但是人与人的爱好还是不一样的。如今吴王千岁正在迎战陈友谅,着实的不能分心,明王梦游迷路这件事我便暂且压上几天,就请殿下在这里耐心休养几日,等吴王大获全胜回城之后,再将您完璧归赵。”
韩林儿挣扎着身子呜呜叫着,却躲不开刘伯温手里的布团,只能让那团棉布填充了自己的口腔。
他眼泪汪汪地望着刘伯温,这人还是个读书人,怎么手上的力气比那些士兵也差不了多少的样子?而且既然已经到了你的手里,还把人拘束得这般严厉做什么?我又是跑不脱的。这刘伯温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果然是什么君王就配什么谋臣,眼看着自己已经这样惨了,也不肯手下超生,将自己从指缝里放了过去,一心只等着朱元璋回来后,将自己打包送上去,要说刘伯温与刘福通乃是同姓,可是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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