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福了一礼,叫声彭奶奶,笑着解释,“连着阴雨,屋内湿哒哒的,衣服都干不了,便是干了也是一股腐酸味,所以,弄个熏笼过来干衣服,顺便也去去屋子里的湿气。”
彭氏点头道:“还没入梅,今年雨水便这么多。你能这样周全行事,可见是个伶俐丫头。”
转而又对红莲叮咛道:“只是有一样,再怎么说,你们不能将你们奶奶一个留在屋里就去做事,让她一个小月子的人开着窗户着了凉,以后落下病根那可不得了。”
红莲面露愧色,自责道:“彭奶奶关照得是,婢子记下了。”
彭奶奶在榻沿坐下,拉着秋韵说话。无非问她身子还疼不疼,还有哪里难受,吃得怎么样,有些什么想要吃的尽管说,又叮咛些女人小产后须得注意将养的细节。
刚开始,女孩子还对她有些拘谨生涩,聊得逐渐开了,见她实在慈祥温和好相处,才慢慢放松下来,回答她的问话也流畅起来,声气儿也回复了往常的甜糯。
彭奶奶是圆润白净的脸儿,五十开外的年纪,比她母亲董大妇大不了几岁。虽已年长,仍可见些年青时的大致模样。
花白的头发理得整齐,发髻梳得也考究,抹了桂花油的头发服贴得纹丝不乱。眉眼间有种宽仁的温和,却又透着股不怒自威,象似也从十五爷那里沾得了些钢火气。
秋韵和彭奶奶聊得契合,全因为她和母亲董大妇有些神似。彭奶奶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沐春风,暖意融融,是可以依偎着敞亮说话的人。
她也是那个人身边的人,言语谈吐却俱是温和,不像他那般拒人千里,生冷无情。
彭氏从袖笼里摸出张纸头递给秋韵,“你十五叔给你的,上次你送过去的两本书,他说很值钱。”
秋韵听她这么一说,本来欲接的手改成了推,“可千万别,就两本书而已,不值几个钱的。我娘家也叮嘱过,书是送给十五叔的,不能要钱的。”
彭氏笑了笑,握着她纤纤柔荑,将契书塞进她手心,“好孩子,我只是代你十五叔传个话,捎个信,你若是不想收,自己去还给他。再有,老奴托大劝你一句,你十五叔既然给你了,你就爽快收下来,这也是你应得的。这铺子只合你十五叔他手指缝里漏下来的点,原也算不得什么,你收下来,他……才让人安心。”
彭氏走后,秋韵展开手中那纸头看,见是张商铺的房契,契中的商铺,处在广陵城最繁华路段——天门街上,她在家时,有次无意听含珠说起过,那里随便一间商铺,最起码都要值得两千以上的银子。
当初不是说好只给五十两一本的吗?而且,她拖了这么久才将书送给他,他也没动怒,还一下子给了这么多。
太过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总会让人不安。
她拥被抱膝,尖尖的下颌搁在膝头,看着手中的房契出了半天神,终究想不透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