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宋雪晴听了这话,失声叫道。江月回头看了看母亲道:“我先留下,博物院还有些事情,顺便把家里也安置一下。”“不行!不行!”老太太大叫起来。“你不能留下!”“奶奶,我只是晚走两天。”
“既然要走,就大家一起走,这家可以不要了。只要人都在。”“奶奶…”“奶奶从小把你带这么大,花了多少心血!你要有个闪失…”老太太说着就掉下泪来。
“还是一起走吧!”宋雪晴也劝道。“妈。不光是我们自己家的事。还有公家的事。我总不能不负责任。”
这时,沈怀远开口道:“月儿说的对。男人干事情,就是要负责。国家危难之际,更要克尽职守。让他留下吧。”宋雪晴还想说什么,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还是止住了。老太太还在哭,江月走到她面前,又蹲下身,轻轻唤道:“奶奶…”
老太太抬头看看他,突然一把把他搂进了怀里。沈府门口一溜停着三辆汽车。佣人们还在往后面的车上搬东西。老太太带着桂儿已经坐在了车上。江月把着车门听老太太的嘱咐。等老太太嘱咐完了,又抱着桂儿亲了亲。
才回过头来,母亲又把奶奶说的意思再说了一遍,他也耐心的听着。最后才说:“妈,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儿的。”旁边的晓英也说:“妈,上车吧。”
这时宋雪晴才抹着眼泪,由江月和晓英扶上了车。接着江月看了看晓英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道:“英姐,保重!”晓英道:“你也保重。”说完晓英就回身上了车。这时沈怀远走出了大门,来到车前。江月迎了上去:“爸。”沈怀远看了看儿子。略有些踌躇。在中国人的家庭里,父亲一直是起严教作用的。
可是由于月儿的特殊情况,是不能严教的。所以在月儿小时候,沈怀远一直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尴尬的地位。月儿长大以后,出的一系列事情,先是极大的触怒了沈怀远。到月儿回家后,他根本不和这个儿子说话。
但慢慢的,沈怀远把儿子的出生成长思前想后的考虑了很多以后,又觉得儿子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未尝没有责任。后来,儿子成了家,立了业,又有了孙子,沈怀远和儿子的关系也缓和了,但几十年的习惯很难在一朝一夕改变。
和儿子面对面的说话,他还是不太自然。“把要办的事办了,就尽快赶来。”“是。”“公家的事要办好。家里,就由它去吧,钱财身外物,只要人平安。”
“是。”…好阵子的沉默,终于沈怀远有些吃力的说:“这些年…爸爸对你可能太严厉了。其实…爸爸对你的心和奶奶、妈妈都是一样的。”“爸…我知道。”江月有些哽噎。“好。好好照顾自己。”“哎。”
沈怀远这才躬身进了汽车。江月站在门前目送着汽车,直到几辆车都拐过街角,消失了踪影。已是黄昏时分,诺大的院落突然显得冷冷清清。
一天的忙碌使江月觉得十分疲惫,这时的宁静更让他想要坐下来好好的休息片刻。多静呀!好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的呆过了。自从回到这大院,身边总是围绕着许许多多的人,尽管是些自己最亲近的人。
自己还是要小心的应付周旋,处处注意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作出自己合适的应对。有时让自己深爱的人们快乐,比让陌生人快乐还要累。现在这样真好,什么也不用捉摸,不用做任何对策。完全的放松自己。就象…就象…江月想到了那些日子,却随即又否认掉了。
…那时候是两个人,而现在,自己是一个人。猛然间那宁静中,一丝孤独象一阵秋寒,在这火热的盛夏让江月浑身一颤。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叫道:“少爷!”
“进来!”江月道。帘子一挑,留守的小安走了进来。“少爷,秦少爷来了!”“谁?”“秦少爷。刚到。”江月没等他说完就快步赶了出去。走到中院,子萱刚刚从中门进来。却见他一身戎装。子萱离开沈家和北平已经一年多了。
开始还有消息,后来渐渐就断了音信。大家先还挂念着,慢慢也就不提了。似乎是子萱和每一个人都达成了各自的双边默契,为了保守某种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就这样慢慢的,但最后完全的,从沈家人的视野中消失掉。
而此刻,他又突然的站在了沈家大院里。落日余晖洒在草绿的军装上,似乎披上一层金箔。他的面庞在夕阳里,显得少有的冷峻。两人在中庭的一棵大树下面对面的站下来。
好一阵子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终于还是江月先开口:“你参军了。”“是。张杨兵谏以后。国民革命军开始全面把备战重点放到针对日本人上,我就在保定参了军。”
“那…你以前的事,对你没影响?”“时局变了,现在是国共合作,都是中国人,外寇才是敌人。”说着话子萱笑了笑。“那现在你…”“北平也守不住了,我们的队伍进来保护一些重要人士和物质的转移。”
“…这就走。”“就走。我是抽时间过来看看。怕你们还没转移。”“真巧…我也只是耽搁两天。要是和家里一起走了。你也就见不着了…”
突然子萱一伸手抱住了江月。两人紧紧的搂在一起。江月只听得子萱在他耳边说:“我来是要告诉你:这一次,如果,我们能够劫后余生。我决不再让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