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料到宋棠宁会拒了皇后。
金枝回宫后皇后盛怒自不必提,就连老谋深算的陆崇远听闻后也是忍不住错愕。
“积云巷那边说,宋小娘子身子虚弱无法进宫,且她与陆家之事汤沸未止,未解决之前若受诏入宫会让旁人妄加揣测娘娘是为陆家护短,意图强逼她息事宁人,皇后娘娘若要强召也行,只是她伤势未愈,若是进宫有个好歹,便顾不上旁人如何议论皇后娘娘了。”
这话别说皇后听了险些气出毛病,陆崇远脸上也是铁青。
“这些是不是萧厌说的,定是萧厌那阉人借着棠宁羞辱陆家……”陆执年勃然大怒。
来回话的那宫人低声道:“不是萧督主,是宋小娘子。”
陆执年怒气一滞,脸上陡然惨白。
那宫人见状神色有些不忍:“是宋小娘子亲口说的,等与郎君的事清算清楚,陆家将先前贪墨她外祖遗物全数归还,她再亲自进宫跟娘娘请罪。”
“眼下陆家的事闹的满城皆知,她又有伤在前,娘娘不敢强行将人弄进宫里,怕她真有个好歹,到时御史台那帮人的嘴怕是要将娘娘那中宫都给掀了,可是四殿下绝不能被扯进这桩事情里,奴才出宫时娘娘气的旧疾发作险些晕厥,只叫陆公与郎君定要想出办法解决此事,莫真叫陆家前程毁在一个小娘子身上。”m.
陆崇远听到这话顿时紧拧着眉心看着那宫人,目光冷锐通透,仿若刺骨。
那宫人硬着头皮不敢与他直视。
片刻,陆崇远才面色冷然地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老臣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娘娘,陆家定不会连累娘娘和四殿下。”
“陆公……”
那宫人脸色顿时一变,想说什么,可对上陆崇远冷怒的眼却又说不出来。
等那凤禧宫的宫人苍白着脸离开陆家之后,一直在旁忍耐着的陆钦突地就站起身来。
“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些东西是四皇子拿的,得了好处的也是四皇子,如今眼见着闹出麻烦了她就像全都推给咱们陆家,她居然还说得出来是为了陆家前程,我看是为着她跟四皇子吧,要不是陆家她能当得了皇后坐得稳那中宫之位吗……”
“二弟!”
陆肇在旁厉喝了声。
陆钦嘴里大不敬的话这才收敛了些,可想起刚才那宫人的意思却依旧还是气得厉害。
皇后是从他们陆家走出去的,原是旁支之女,后因姿容出众入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安帝的眼,才被过继到了陆崇远膝下成为嫡女出嫁成了皇子正妃。
若非是他们陆家帮衬,安帝怎能坐上皇位,皇后又怎能脱颖而出坐镇中宫,可如今倒好,她竟是全然忘了她有今日是靠着谁。
那安帝过河拆桥是个白眼狼,皇后也不遑多让!
陆钦性情远不如陆肇稳重,哪怕被喝住了刚才的话,却依旧忍不住说道: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她这些年瞒着父亲帮衬她亲爷娘一家,父亲只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到,她想替四皇子铺路拿三郎的婚事去许宋氏女,我们陆家也应了,可她却没记咱们半点好,一出事就推个一干二净,竟能说出这般凉薄话来。”
“父亲,这般人您当真要扶她儿子上位?”
陆崇远也同样恼怒皇后所为,他知道那宋氏女异乎寻常的反应让皇后有些难以应对,她找上陆家想办法是理所当然,与他们商议如何解决也能接受,可她万不该将她自己和四皇子先行就置身事外。
可就算是再恼怒,陆崇远也很清楚陆家如今没有更好的选择。
安帝铲除世家之心不死,萧厌那阉人又虎视眈眈手段凌厉,世家几经折损,惨遭挤压,看似依旧显赫于人前,可实则陆崇远却很清楚。
他们眼下的处境早已不是从前,他们必须尽快辅佐一位心向世家的皇帝上位,给以世家喘息之机。
皇后再不济,她也是姓陆,四皇子虽不是他亲生外孙,身上却也流着世家血脉,他们要靠着陆家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
“行了。”陆崇远沉着眼说道:“这话以后别说了,免得四皇子听了与陆家离心。”
“可是……”
陆钦还想说什么,陆崇远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他愤愤然闭嘴,用力踹了下凳子。
陆肇看了眼神色惨白的陆执年,抬头问道:“父亲,那宋氏女显然不愿松口,可四皇子那些东西拿不回来,要不然……”
他眸色才刚一狠,陆执年就脱口道:“不行,棠宁不能动!”
陆崇远皱眉看了眼陆执年,眼神有些复杂,只是态度却与陆执年一样。
“别动这心思,那宋氏女不能出事。”
“可那些东西……”
“不管有没有那些东西,都不能去动那宋棠宁。”
陆崇远先前不是没动过这心思,陆家屹立京城这么多年,能成为世家之首,陆崇远就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可是那宋氏女就是个刺猬根本碰不得。
“她跟陆家的事才刚闹出来,皇后又派人去见过她,她这个时候要是出事,你觉得曹德江那帮子清流寒门之人的嘴能饶得了陆家,外头人又会如何看陆家?而且你别忘了那宋氏女如今得谁庇护,你想动她,你是觉得你能瞒得萧厌那阉人,还是能瞒得过他手下那帮黑甲卫疯犬?”
陆家如今想要保住名声,保住皇后母子,不仅不能动那宋氏女,还得盼着她安好,否则她稍有纰漏,那就是陆家甩不掉的黑锅。
陆家兄弟闻言脸色有些青。
陆崇远何尝不觉气闷,他立于朝堂多年,多少风浪都经过了,却还从未这般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