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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阁的茶水在京城乃是一绝,因其汤色碧绿清澈,入口又浓郁醇厚,一直受沈玉容的喜爱。
她掌心托着一盏温茶,在鼻尖微微摇晃几下,待茶香浮动,袅袅烟气于方寸的空间中绽开,才不疾不徐抬眸瞥了眼对面的女子。
这女子说她这几日都在养伤,今日才堪堪有空来寻自己。
她并没有询问她为何养伤,这世间很多事她都并不在乎。
这女子本不配与她坐在一张方桌上,奈何两年之前崔锐将她要去,成了二人传话的媒介,给了与她平起平坐的机会。
但她其实也不太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她只关心这女子今日又要说什么。
“姑娘,这东宫近日可不得了了。”
“哦?”沈玉容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她其实知晓文蓝会说什么。
她会说,近日东宫来了个狐媚子,勾的太子处处都将这女子带着,日日宠幸,极尽宠爱。
桌子那头的文蓝愤愤道:
“姑娘,你可不知,太子不知从何处带回来了个狐媚子。
这狐媚子可将太子勾的魂都没了,不仅失了平日的修身养性,竟还日日笙歌起来,折腾的,折腾的那女子都请了大夫过来,那大夫还好生叮嘱不要闹的太过……”
沈玉容指尖一顿,双眸蕴在茶雾中,让人看不真切她的心思。
“奴婢,奴婢偶然路过太子的寝室,那女子叫声荡的比青楼里的娼妓还要下贱,幸亏奴婢立刻将耳朵笼了去,不然恨不得就此聋了去,这也就罢了,她……”
“砰——”
茶盏与方桌接触的沉闷响声将文蓝的话吞了去。
文蓝慌慌望去,就见着向来不喜形于色的姑娘高高在上望着她:
“你竟将他人的房中事如此事无巨细的说给我听!你想得到我什么回应?嫉妒?恨?亦或是如了他的愿,立刻将衣衫褪了去委身于他?”
文蓝见姑娘这般反应,立刻缩着脖子摇摇头。
沈玉容冷哼一声:“你去告诉太子,我沈玉容这辈子与他都不可能,手段如此下作不堪,竟也妄想我会喜欢上他,实在是白日做梦。”
文蓝知晓姑娘误会了,忙支支吾吾欲解释着,可沈玉容并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从她身前越过,在贴身丫鬟的陪伴下头也不回的离开。
文蓝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忽地好笑的扯了扯唇。
这两年来,她总是这般高不可攀,每每都居高临下听她讲着太子对她的钟情和太子对其他女人的不屑,竟也能在这茶肆中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如今她不过说了太子与其他女人的荤事,她却连一盏茶都不肯呆了。
文蓝叹息的想着,既如此,她又何必再做她的传话人,她到底被要去了东宫,如今已不是沈玉容的丫鬟了,姑娘拒绝太子之心已炙,她何必自讨苦吃。
还不若去讨好讨好东宫中那得宠的女子,看看能不能分去她半点宠爱。
毕竟,她刚刚与沈玉容所说的,那女子受宠可一点不假,可受宠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大夫不都说被伤着了吗?
若是她能趁此机会博得那女子的信任,将自己成功献上去,兴许也能得一场荣华富贵。
太子后院总有一天会充盈起来,她何必再攀着这个不可能的女子,还不如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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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容气势汹汹上了沈府的马车,待一坐上车厢内的松木坐板,面上哪里还有刚刚的愤懑,只余平日的沉静如水。
若她刚刚不佯装愤怒,恐怕那女子会越说越过分。
她轻垂着眼睫,靛青色衣袖处露出一只白若凝脂的柔荑,她将衣袖轻轻往上拨了拨,纤纤细腕上的白玉手镯映入眼帘,清透晶莹,精美脱俗。
她的贴身丫鬟梅香还以为姑娘真生气了,慌忙哄慰着:
“姑娘,您别生气了,太子无非是看您与张大人婚期将近才出此下策。
如今距离您与张大人成亲不到两个月,太子自是彷徨,竟不知都到了这般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沈玉容听罢,面上无波无澜,却还是徐徐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昨日便不该收下这只玉镯,兴许此举给了他另外意思。”
梅香恍然大悟:“莫非太子以为,您收下了这只镯子便是答应的意思了?太子怎地能这般不讲道理!”
沈玉容无奈摇首,伸出指尖轻抚着腕间的手镯,轻声道:
“若他当真是如此想,一会儿我便将这只镯子摘了去,也省的给自己找些麻烦。”
“可是姑娘,这只白玉镯对您来说太重要了。
您身子虽不像小时候那般孱弱,可到底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体弱病症,连宫中御医都劝您此生都得小心养着身子,不然,您可有的受了。
这天山神玉制成的手镯依奴婢看也就是投了姑娘的窘迫,您身为丞相的千金要什么没有,不过是因这只镯子对您身子有好处,不然您可不稀亏留着。
您就是一向心善,总是为人着想,受了哪怕一点小恩小惠便记着别人,若是您当真在意,不若也送件物什给太子好了,也算将人情还了。”
沈玉容听罢,水眸忽闪了几下。
如今似乎只有这个法子了。
她讨厌太子这般的心机和城府,也讨厌他如此的下作和手段。
今日种种竟让她有丝喘不上气的窒息之感,若是下次文蓝再邀她,她不会再去,是她的纵容给了他们机会,她如今当收回自己的好心。
梅香见着姑娘似乎将她的话听下去了,心里一松,为了哄她开心,继续逗趣着:
“不过昨日奴婢见着太子那女人确实上不得台面……”
谁知沈玉容忽地眼神一凛,抬起了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微微昂起了下颌:
“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以后无需在我面前提起她。”
那女子,她如今连多想一次都觉毫无意义。
未来太子的女人何其多,她年纪轻轻便被玩坏了身子,一个注定会凋零的玩物,将她所有的思绪裹了去,只余同情和平静。
她如今对这女子生不出任何关注,也激不起任何情绪。
她不想知晓她的任何事,只希望太子不要再逼她,让她好好嫁人,安稳平凡的将此生过了,来生,与崔衡再次团聚,好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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