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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亓锐到教室后还没坐下就愣住了。
只见符槐盈身穿一件黑色T恤,露出的胳膊上青紫一片,脖颈几处瘀血,一侧嘴角红肿着。他皮肤苍白,这些别的颜色在他身上格外触目惊心,第一眼看去呼吸都要一窒。
也许是想到了医院里那张写着他名字的检查单,也许是想到昨天他还白白净净好好地坐在这里笑,亓锐看到那些盘踞在白皙皮肤上的伤痕心里一揪,上去拉住他手腕问:“怎么弄的?”
谁知符槐盈却毫不在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后表情淡淡地抽走了自己的手,说:“自己摔的。”亓锐这才发觉自己有点冲动了。
可下一秒他又觉得不对,侧目注视着那几处刺眼的痕迹——全是皮下瘀血,没有一处表皮破损。缓缓反应过来了,根本不像是摔伤,更像是被打伤的。
其间班主任还过来问了一次,符槐盈依旧说是自己摔的。
亓锐瞥他一眼只在心里说:“你这摔得有水平,一处划伤刮伤都没有。”也没发觉自己有些气闷。
夜晚月光皎洁,照得前路一片明亮。晚自习早放学了,校门口稀稀落落几个人影在晃荡。亓锐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一个熟悉面孔蹲在门口路灯下向学校里张望。
辛麟站起来,对着旁边一个痞里痞气的男生说:“哥,快出来了。”
男生长得高,背靠路灯,低头看着自己手机,闻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边打字边说:“是长得多壮啊,能把你揍成那屎样,丢人。”
辛麟顿了下,不自然地晃了下自己的手腕,说:“......他肯定练过,招数挺多的。”忙不迭又补了句:“但肯定比不过你。”
那男生皱眉看手机,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才抬头对辛麟说:“那是,我这都是实打实从小被打到大的。”说着自己被打的事,嘴角却有轻微的笑意。
辛麟睁大眼睛,指了指他说:“打你?”面前的人少说也有一米八八,手臂肌肉明显,脸上棱角锋利,眉宇间带着凶气,辛麟站在他面前都有些犯怵,从没想过有人能从他手上讨到便宜。
没想到男生笑了笑,锋利的轮廓也柔和了点,像跟他抱怨似的说:“你不知道,有些人看着瘦,也不高,手上劲可大着呢,你一个不留神就被撂倒了。”听得辛麟在心里狂点头。
这时亓锐从两人之间走过,将二人撞了个趔趄。辛麟皱眉拍拍自己肩膀的空里,李延已经伸手把人拦了下来。
“找事?这么宽的路你不走,非从我这儿挤?”
辛麟好不容易把他叫过来,可不能被别的事耽误了,忙拉住李延说:“哎哎哥,他不是故意的,算了”说着要去推亓锐。
谁知亓锐不仅不走,还向前一步,摆明了挑衅的态度。两人身高体型相当,两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争锋相对平视着彼此,空气中冒着火星。
辛麟看拦不住了,身体再次回忆起了疼痛,默默退到了阴暗里。随后便瞄到了正向校门口走来的一个身影,顿时撒开了嗓子喊:“哎哥,来了来了啊!”
他这一喊,亓锐上去给了李延一拳,打在右边脸颊上,将他打得向左边倾倒。
草!李延骂了一声,握紧拳头就要上去还手。刚站稳瞥到了走到校门口的符槐盈,霎时停住了动作。
也不管亓锐了,拧着眉头直向辛麟问:“是他?”辛麟没想到他这么好斗的人,被打后居然真停手了,连忙感激地冲着他点头。
亓锐向校门口退后一步,想要扬手阻拦还未有动作,李延已经抬脚冲向了辛麟,“上次把他脖子掐红的人就是你?!”
辛麟一时摸不着头脑,伸头看看符槐盈又看看李延,张着嘴支支吾吾不成句,紧接着就挨了一拳。李延揪住他衣领,每根翘起来的头发丝都透露着恼怒和不屑,“老子都打不过他,就你?”说着握紧拳头又要打下去。
一只细长的胳膊拉住了他,冷冽掺杂着命令的言语同时响起,“妈妈因为这件事已经来过一次了。”
李延抬眸,符槐盈站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四目相对,几乎呼吸相闻。被那一双浅色瞳孔固执地盯着,他的手腕突然烫得要发汗。
符槐盈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再惹事生非。李延眼神飘忽着应答了两声,松开辛麟后又忍着怒气拧眉踢了他两脚,“给我滚!”
树影摇曳,月亮冉冉上升后撒下的皎洁光辉将校门口树影下的阴影一一驱散。
白色月光与微弱灯光交织着映在符槐盈的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瞬间无处隐匿,显露无疑。李延耳边一阵鸣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符槐盈的手腕,满目震惊地俯视着那些伤口。
半晌,他像是得到了什么线索似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忽地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符槐盈。也许是那视线里透露着的惶恐和疑虑太过于明显,接受这目光的人心底生出了一股烦躁和冷意。
符槐盈瞳孔一沉,猛地反抓住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一字一句地说:“她只是喝醉了。”
他心底的冷意上涌至
', ' ')('眼底,抬头怒视着李延,眉眼一片冰凉。
李延对上他带着恨意的目光,心里顿时像被针猛刺了一下,所有念想瞬间蒸发,头脑发懵,不知所措。符槐盈甩开他的手,自己走了。
他呆愣在原地努力回想着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就又被讨厌了。可怎么也想不明白,越想越气恼。
刚好抬眼就看到亓锐抱着胳膊站在路灯下冷眼旁观,这人刚刚好像无缘无故打了自己一拳吧。李延攥紧拳头朝亓锐走去,直砸面门。
亓锐用手掌挡了他一拳,上下扫了一眼李延,没有要和他继续打的意思。“你和他认识?”亓锐向符槐盈站立的公交站台方向扬扬下巴。
李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符槐盈坐在站台的长凳上,伸直腿慢慢揉着膝盖,单薄的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微小脆弱。心里的怒气瞬间偃旗息鼓,李延松开了拳头,“从小就认识。”
“他身上的伤怎么弄的?”亓锐打断了李延的注视。
李延思绪停留在符槐盈的身上,不由自主地思考亓锐的问题,脱口而出:“应该是阿姨——。”他卒然停住,意识到了什么:
他刚刚是因为我怀疑阿姨才生气的。
下一秒李延猛地掐住亓锐脖子,压低声音威胁道:“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亓锐实在看不明白这人的脑回路,突然间消火又突然发火。
他攥紧李延掐着自己的那只手,用劲缩紧,将他手指勒得咯吱响。这方法还是符槐盈对付辛麟那次使的,亓锐也没想到自己看了一次居然就记住了。
但是,不同的是李延面色根本没变,又冲他吼道:“我叫你忘了我刚刚说的话!”
同样的招式,他却不得其法,只好抬腿在李延膝窝处狠踢了一脚。李延没提防,陡然单膝跪地,手却没松,拽得亓锐也跪了下来。
亓锐正要扬手再给他一拳,斜眼瞥到了一个身影,手又放下了,任李延不紧不松地掐着自己。
“你干什么?”
李延被这突如其来的清亮声音吓得瞬间松了手,像刚刚掐着的是一块烫手山芋,连着手上的皮肤一路烧到了神经。他快速溜了一眼,却发现符槐盈没在看自己,他的目光停在自己刚刚掐过的脖颈上,而后向那人伸出了手。
他看着符槐盈把那人从地上拉起来,就好像他们已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一样。可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把握说自己跟符槐盈能是“朋友”,更何况是其他的什么关系。
一时之间,他连从地上起来的勇气都没了。
“谢谢。”亓锐向符槐盈道谢,用指腹在他手背一处淤青上轻触了下,符槐盈丝毫没感觉到。
嘀——
亓锐向远处望去,公交车已经快到站台,他松开了符槐盈,说:“车来了。”又向地上的人伸出手。李延烦躁地打掉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猛然回头,咬着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模样凶厉至极。
亓锐站在原地回想李延说的话,直到车都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胡想些什么,自觉没趣,也走了。
公交车上,李延忍了又忍,瞄了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他是谁?”
符槐盈靠在玻璃窗上,侧着头看书,闻言随口答道:“同学。”李延撇撇嘴,想到辛麟鼻青脸肿的惨烈模样,心想:他也是你同学啊,怎么差别这么大。
于是小声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符槐盈依旧没分出半点注意力去思考这个问题,翻页的时候平淡回答:“他教我语文。”李延当然清楚他对学习多么上心,听到这话怔了一下,而后缓缓反应过来了。
嘴角不自觉上扬,笑嘻嘻问:“没有其他......什么原因啊?”符槐盈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李延已经连忙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看你的书吧。”
他趴在符槐盈座位的椅背上,一脸愉悦地从身后看他的模样,越看越高兴,眉眼的凶厉渐渐被笑意融化。只是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又使他的笑意僵化,眼里多了几分怜惜。
可他一句也不敢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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