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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石琢被派到临近县镇公干,差事完了之后,他换了便装在当地转了转,买了些本地特有的吃食便要往回走。
突然石琢觉得有人轻轻撞了自己一下,他是差官出身,平时又常听长辈们说起江湖上的门道,自然十分机警,心念一转立刻便去摸揣在怀里的钱袋,果然不见了。
他反手一把抓住那个刚刚从自己身边蹭过,正准备撒腿开跑的小乞丐,笑道:“你小子拿了人家东西,要往哪里去?”
那乞儿也是个老手,见自己被抓倒也并不惊怕,一边用力挣扎一边撇清,道:“青天白日的休想冤枉好人,小爷何曾拿了你什么东西?”
石琢伸手到他怀里去摸,道:“拿与未拿,我一搜便知。”
乞儿这下可慌了,吊在他胳膊上跳着脚儿挣扎喊叫:“你摸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女娘!救命啊!非礼啊!拐卖啊!要把人抓去做肉包子了!”
“真是贼喊捉贼。你看这是什么?你这衣服看着几年都没洗了,钱袋却鲜亮,还花开富贵的。”石琢把钱袋揣进自己怀里,取出差官牌来对四周围观的人亮了一下,道:“列位,我是巡捕营的,如今捉了个毛贼在此。臭小子,你鬼叫什么?老爷干的就是这个差事,终年拿雁,难道让你啄了眼睛?耗子偷到猫头上,跟我走吧!”
那乞儿见他是差官,居然也不怎么惧怕,只是一个劲儿大叹晦气:“差官怎么不穿那身虎皮?穿什么老百姓衣裳,弄得小爷看走了眼,踢到铁板上。你就算拉我到衙门,老爷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要罚我没钱,要打只怕打死了,关起来还要费饭,只能前门抓后门放。你识相的现在就松开我,我也不和你计较,否则定要狠狠和你捣乱!”
石琢不理他,把他拖到一家小客栈门前,向老板要了一盆清水,押着那乞儿让他把脸洗干净。
小贼不情不愿骂骂咧咧地抹了几把脸后抬起头来,挑衅地说:“看吧看吧,小爷俊得很哩!”
石琢见他脸上还是黑一块黄一块,便拿起旁边的布巾沾了水在他脸上用力擦了起来。
那乞儿却不干了,高叫着抗拒道:“那是擦桌子的抹布,你拿它给我擦脸做什么?我的脸是桌子吗?”
石琢浑不理会他的反对,自顾擦了几十下,这才把乞儿脸上常年的污垢擦得七七八八,然后扳着他的下颏抬起他的脸一看,见这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虽然长得瘦,但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眼角眉梢透着硬气和狡黠,一看就是个难缠的小混混。
石琢呲牙一笑,道:“和我家那个正好互补!”
然后谢过店家,拖着乞儿就往县城外面走。
乞儿开始时还夷然不惧,不住叫嚣让石琢放了他。等石琢把他拉出县城,往城外的小树林里走,他这才真的害了怕,脑子里不住回想着街头流传的杀人分尸的恐怖事情,后背一阵发凉,终于软了下来,讨饶道:“差官老爷,反正我也没偷成,您也没损了面子,这样拉着我多累啊!不如放了我,咱们各干各的事去,我也得去混碗中饭吃。”
石琢看看他,笑道:“是该吃饭了。”
说完手陡地一抬,乞儿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几十步之外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跑了两步便躺倒了。
然后旁边这位青年差官便向自己说:“去,把那兔子拾回来!”
乞儿只得跑过去把那野物捡了回来,怎么都觉得自己是替主人衔回猎物的猎狗。
把野兔交给石琢,乞儿眼睁睁看着他倏地手上变出一把刀子,干净利落地给兔子剥皮开膛,然后把满手鲜血用树叶擦了擦,便又支使自己:“还不去拾些干柴来,难道要吃生的吗?”
乞儿只好又去拾了些枯枝败叶,用那男子丢过来的火石点着了火,然后在石琢的指教下用粗树枝将野兔穿了,放在火上烤。
乞儿看着支着胳膊躺在地上的古怪差官,这人年纪也不比自己大多少,而且相貌英俊仪表不凡,对自己也没有恶声恶气,反而嘴角常常含笑。但对方越是笑,自己心里就越没底,他那笑分明是屠户见了肥羊的笑意,在盘算怎样才能将自己身上的肉剔得一星儿都不留在骨头上。
乞儿在面对那些喝打自己的地痞时从没怕过,但对着这么一个正派青年,却打心底里冒凉气。
乞儿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对方开了口:“也别把东西翻转个不停,一个部位烤上一会儿再转动。你长年偷鸡摸狗在外面烤了吃,怎么作这个还不会?我若是也像你这么笨手笨脚的,一家人都不用吃饭了。”
乞儿的手一抖,这么厉害的人在家里居然还要作饭?他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野兔烤好了,石琢撕了一半给他。
乞儿嘴里没味儿地吃了下去,见对方也吃完了,而且心情似乎不错,便小心翼翼地说:“差官大人,小的知道今儿冒犯了你,你就别和我计较了,大不了,我把平日积攒下来的银子都给你,你放我走好不好?”
石琢眼睛一眯,道:“居然还能攒下私房。好啊,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瞧瞧。”
乞儿见可以花钱
', ' ')('消灾,立刻乐颠颠地说:“就在那边一个废砖窑里,我带你去!”
乞儿领着石琢来到一个废弃的砖窑,扒开地上的碎砖,露出下面一个陶罐,他把罐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是几块形状不一的散碎银两。
乞儿双手捧着递到石琢面前,讨好而又满怀心疼地说:“大人,给您,都在这儿了。我平日东掖西藏,好歹没给人抢了去,想着今后靠它兴旺发达呢,今儿全孝敬您了,您拿了钱就别再理我了!”
石琢见那几块银子也是脏兮兮的,便没放在荷包里,直接包进包袱中,然后一抓乞儿的胳膊,笑道:“苍蝇虽小也是块肉,怎么样都是钱,没想到今日人财两得,哪里找这样的便宜去?钱既然拿了,你也没什么牵挂了,跟我走吧!”
乞儿没想到这人竟如此黑心,拿了钱还要人,他这是要把自己带到哪里?是不是要卖去作苦工、
乞儿顿时尖叫起来:“你这混蛋!说了不算话!比狼还贪!走路一个跟头就摔断了你的腿,看小爷那时怎么收拾你!”
石琢不管他如何鬼哭狼嚎,把他像个麻袋一样,一路拖着走了。
乞儿跟着石琢走了三天才回到襄州,这一路可把这小滑头吓得不轻,这个叫“石琢”的年轻差官怎么精得像鬼一样?自己要动点什么坏心思,他那双眼睛只一瞄,就能猜个正着,口中更是直接说了出来。
“你刚才大解后没洗手吧?不用给我拿包子了,这个包子你拿回去自己吃。”
“站了那么久,都没听到水声了,怎么还不过来?蓄着水等着下一次开闸不成?”然后一枚石子便飞过来打在自己屁股上。
如此种种,乞儿实在欲哭无泪,他觉得石差官的眼睛不但白天贼亮贼亮,连夜里都能发光,那眼神一扫到自己身上,自己就觉得一阵凉飕飕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虽然这人给自己换了身干净衣服,一日三餐都吃得饱,但这小混混却觉得比关在牢里还难受,真盼着自己立刻能从这牢头身边逃走。
石琢回到襄州,先回营里销了差事,便带着乞儿回了家。
他拍了几下门,“哗啦”门一开,阿升的脸露了出来,他一看到石琢,立刻惊喜地说:“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说着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石琢笑着搂住他,柔声哄道:“我也好想你啊!这几天吃饭有没有挑挑拣拣?若是像往常一样猫儿似地挑嘴,娘亲不说你才怪。那小县城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我买了些凤香蜜饼和枣泥山药糕,倒还是好的,我们进去吃东西吧!”
乞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这两人之间不住穿梭,心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胆大,居然敢往虎狼怀里扑,不怕被咬吗?
这时阿升也发现石琢身边的这个孩子,他惊奇地问:“阿琢,他是谁?”
石琢笑道:“这小儿欠了我的银子,到咱家做工还债的。你总嫌没人陪你玩儿,常想着阿毛,这个可比阿毛伶俐多了,捉迷藏粘知了都会玩儿。”
阿升这下可异乎寻常地高兴,两手搓着乞儿的脸,惊喜地问:“真的么?太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乞儿刚想说自己叫做“南街小霸王”,石琢立刻接口道:“他叫小虎,你今后就这么叫他好了。咱们先进去吧,让爹娘和余伯伯也看看小虎,这人他们今后也要用的。”
刚被硬安了个名字的乞儿小虎辛酸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这差官明明抢了自己的钱去,还说自己是欠债偿工,再一听他家里拉拉杂杂一串人都要自己伺候,今后自己的腿不得跑细了?
石琢拽着小虎把一家人都见过了,大家一看小虎虽然穿的粗布衣服,人也有些瘦,但一团的精气神儿和精明劲儿,精乖得猴儿一样,一看就知道难缠。
燕容微微皱眉,悄声对丈夫说:“阿琢怎么弄回这样一个小无赖?”
石铮却含笑道:“我看他长得有点像阿琢,且看看再说,或许还不错。”
余溪则哈哈大笑道:“总算有人来干活儿了,后面还有一堆药材没磨呢!”
乞儿听了这话,再看看这一屋子人除了阿升没有一个良善之辈,方才进院子的时候还看到那妇人舞剑来着,此时他真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立刻从这房中飞了出去。
一家人吃了些石琢带回来的点心小吃,石琢便带阿升回房去厮磨温存,小虎则直接被燕容带到厨下去择菜洗鱼。
这小子一边择着水芹菜一边悲摧地想,自己是不是从此成了凄惨可怜的学徒?他是看过铁匠铺木工铺中的学徒怎样干活挨打,据说还要给师傅提夜壶刷马桶,简直是奴隶一样,自己可不要这样!
到了晚上石琢过来烧菜,小虎这才开了眼界,见这黑心差官两只手如演戏法一般切菜切肉,调酱汁颠铁锅,不多时一道道菜肴便从他手中变了出来。再闻闻那香味儿,小虎咽咽口水,不知自己有没有福分吃。
晚饭时,饭桌上新多了一口人——小虎。
小虎见自己能上桌吃饭,心中高兴,他看着周围人的眼色夹菜,手底下却丝毫不慢。
他一尝
', ' ')('这菜的味道,真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实在是太好吃了!这差官若是改行去做厨子,自己那个县城里的饭铺都得歇业。
可就算这么好吃的菜,那个叫“阿升”的瘦高男人还不肯大口吃,总要差官把鱼肉混了汤汁,劝着他吃下去。小虎看着一百个不顺眼。
自此,乞儿就成了石家的免费童工,白天要洗衣帮厨,洒扫灌园,还要喂土狗和乌龟,晚上则要帮余溪炮制药材,听余溪念叨各种药效药性,很快就能死记硬背十八反十九畏了,乐得余溪直夸他脑子灵活。
这些都不是最辛苦的,应付阿升才最让小虎头疼。他现在已经看明白了,这个男人脑子不清楚,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总要人哄着,还偏偏爱拉着自己玩儿,他没看见自己一堆活儿要干吗?小虎敢打赌,这个男人若是被丢到街上,不出三天就得饿死。
乞儿是无拘无束野惯了的,这里虽然饭食美味,吃穿不愁,他也不想困在这儿,于是装乖弄巧一阵子后,他终于决定行动了。
这天晚上见众人都睡下了,他蹑手蹑脚地溜到院子里,手里还拿了一根细铁条,打算撬开大门上的锁逃出去。哪知铁条刚往锁眼里一插,门檐下的铃铛立刻响了起来。
石琢很快披衣从房中抢步出来,拎住他的耳朵,道:“大半夜的不睡觉,难道想跑不成?”
小虎疼得直咧嘴,忙辩解道:“谁说的?我只是出来解手而已。”
余溪打着灯笼往地上一照,正看到小虎丢在角落里的铁条,拾起来笑道:“就是用这个撬的锁吧?你当这锁是谁都能开的吗?若是钥匙不对,便会触动机关。”
见小虎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余溪得意地说:“你余爷爷的本事多着呢,小子好好学着吧!”
把小乞儿关回房间,石琢回到卧房,见阿升已经被吵醒了,正慌张地坐在床上。
见他回来了,阿升立刻紧张地问:“阿琢,外面怎么了?有贼进来吗?”
石琢心中暗骂那乞儿野性不改,口中却哄道:“哪来的偷儿?只是一只野猫窜了进来。你可休要让我把野猫弄来养,那猫已经逃走了,再寻它不得,况且猫狗天性相斗,若将它养在家里,今后家中可就热闹了。快睡吧。”
阿升想到阿财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自然偏心向着它,便没有追着讨要野猫。
小虎第二天一整天都提心吊胆,分外乖巧,见众人都没有为难他,这才稍稍放心。
但他逃心不死,过了几天见事情似乎已被人忘记了,便又悄悄寻觅机会。
又是更深夜静之时,一道瘦小身影悄无声息地溜到院中。他这次学乖,不走大门了,打算爬墙出去。
哪知脚刚站在墙根下,只觉脚踝一紧,竟被腾空吊了起来。
小虎大头冲下一阵头晕眼花,胸中一口恶气堵着,差点就要叫骂出来,这一家子都是江洋大盗不成?怎么院子里这么多机关防范?
乞儿收腹弓身想把脚上的绳索解开,但却哪里够得到?他折腾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没了力气。眼见院子里这么一番动静,房中却都仍是黑漆漆的,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小虎暗自咬牙,这群成了精的狐狸,就算知道院子里的事也会故意不理,由得自己吊在这里吹夜风。但若他们一直不出来,难道自己就要在这里吊一个晚上?
小虎前怕狼后怕虎犹豫了一会儿,便感到两眼发花头晕目眩,他狠了狠心,于是静夜里便响起一声凄凉悠长的呼救声:“救命啊!把我放下来啊!我再也不敢了!”
这几声呼救把正在睡梦中的阿升吓得打了个冷战醒了过来,半夜里这么一声响,总觉得是游魂喊冤。。
此时石琢早已清醒,他见阿升害怕,忙安抚道:“阿升莫怕,定是小虎在胡闹,我出去看看。”
石琢点起灯笼来到院中,见小子倒吊在树上。
他举起灯笼照了照小虎的脸色,咯咯笑道:“你半夜里吊在这里玩儿些什么?荡秋千么?提偶戏么?”
小虎在空中吊得昏昏荡荡的,听石琢笑得无比奸诈开心,心中又恼又气又忌惮,但此时却只能先服软,央告道:“差官老爷饶了我吧!我一时走错了路,本想立刻就折回去,哪知你这院子里处处都是圈套,把我拴在这里下不去了。”
石琢细细欣赏了一番他这狼狈神色,终于收起了嬉笑面色,正色道:“你当我家是你从前在外面胡混时遇到的那些寻常角色,可就错打了算盘。我家中的许多手段,你还未见识到哩!余伯伯只要一根银针插在你身上,保你躺上三天。你若不知悔改,将来难免苦头吃。况且在街上耍流氓无赖,将来就能露脸吗?少不得生出来的孩儿也是个小混混,一家子永无翻身之日。你如果过些日子还是想走,我也由得你,今后再不会管你,我们两不相干。”
石琢说完就把小虎放了下来,然后便自顾进房去了。
小虎定了定神,总算没那么晕了,便解开脚上的绳索也进了房。
他见石琢屋里灯烛未熄,便悄悄凑过去偷听,只听石琢温
', ' ')('柔地说:“小虎方才打秋千下不来了,你不用担心他,早些睡吧。”
阿升说:“打秋千吗?我也要!院子里哪里有秋千?我怎么没看到?”
“他打的秋千与旁人不同,你玩儿不得,赶明儿给你另拴一个吧。”
然后灯光熄灭,里面又咕哝了一会儿,这才睡了。
小虎气得直咬牙,却又不觉地有些心酸。
过了两天,巷子口有人摇铃卖杂货,燕容正好有些杂物要买,便随手掩了大门,出到巷口挑拣东西。
小虎正在院子里洗衣裳,他拎起一件蜜合色长衫,扯平下摆,里外看了一下,啧啧两声道:“破了一个口子就缝上呗,绣这么大一朵花做什么?像个大姑娘似的。喂,阿升,你巴着门在做什么?在和谁说话?”
小虎放下衣服甩着两只湿淋淋的手就走了过去,见大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一身灰布旧衣的男子,那男子面容黄瘦,一双三角眼却放着光来回乱转,正在和阿升说着什么。
小虎出身市井街头,一见那人便暗中提防,对阿升道:“你和外人说些什么?”
阿升没发觉他口气中的不满,反而满含同情地说:“小虎,这位大哥来襄州做生意,结果钱财都被骗了去,现在回不了家,只能露宿街头,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我们给他一点钱好不好?让他先把饭吃了。”
不提钱还好,一提到银子,小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这两年偷摸拐骗好不容易存下的一点银子,都被阿升的弟弟黑吃黑吞掉了,现在他居然要拿钱给外人?
小虎竖着眉毛立起眼睛道:“被人骗了应该告官啊!这么四处化缘能讨来几个钱?这样空着手回家也是挨老婆骂。你弟弟不是缉捕衙门的吗?让他帮忙找一找,或许找得到。他现在很饿吗?”
小虎斜着眼睛看看那个饿鹰一样的男人,冷笑道:“中午你娘做的韭菜猪肉馅饼还剩了一个,你去厨房拿来给他好了,免得你娘说她做的东西总是吃不完。”
那门外讨钱的男人眼见这孩子要用一个馅饼打发自己,立刻有些急了,却也不好发作,只得笑嘻嘻地说:“小哥儿,我在和你家大人说话哩,他方才答应给我钱,这也是做善事积功德,你就别拦着了。”
小虎差一点笑喷出来,道:“你哪只眼睛看着他像大人了?他比我还小两岁呢!存的几个铜板还不够买串糖葫芦的。你趁早快走,小爷当初在吴阳县城里也是响当当的角色,一声招呼就叫来十几个小乞丐,什么事没干过?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哩!”
那男人听得微微一缩头,这时阿升却还不知好歹地轻轻拉着小虎的衣服,小声道:“我有钱的,前几天阿琢回来了,刚给我的。”
小虎见他不住拆台,气得瞪圆了眼睛,厉声喝道:“怎的这么多话!还不快去拿馅饼!再要胡缠,看你老子娘回来不骂你!”
阿升一听他说到石铮燕容,本能地觉得这两个人会站在小虎一边,再一看小虎这凌厉生风的气势,立刻把他当石琢一样服从,唯唯诺诺地转身往后面去了。
这时燕容也转了回来,见自己门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便扬声道:“那汉子平白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要找哪个人?”
那男人见这家的大人回来了,便不敢再多留,含混应答了两句,匆匆走了。
燕容进了门,见小虎站在那里,便问他是怎么回事。小虎如此这般一说,燕容点点头,没说什么,拴好大门就往后房去了。
晚上饭桌上,一家人谈起这件事,阿升终于发觉自己受了委屈,拉着石琢的手可怜地说:“阿琢,小虎对我好凶!他管着我!”
石铮笑道:“他若是不拦着你,你就要把钱丢到水里去了。小虎,你怎知那人在说假话?”
小虎昂然道:“我已经见他在巷子里踅了几次了,这种人专干这营生,我从前常见的。”
阿升惊讶地说:“你真的见过他?当时怎么不和我说?”
小虎十分义气地说:“作为曾经的同行,总不能互相拆台。”
过了几天,石铮燕容很郑重地在祖先牌位前上了香,然后叫过小虎,让他在牌位前磕了头。
石铮道:“小虎,你虽然从前浪迹街头,但我看你本性不坏,今后你就是我石家的人了,你要好好用功努力,将来挣个好前途。现在拜见祖父祖母和你余爷爷。”
小虎猛然听说自己有了家,原本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心中也不由得一阵温暖,只觉得今后不用像独狼一样风雨自担,能有个可倚靠的地方了。
他立刻跪下给二人磕了几个头,又见过了余溪。
余溪捻须道:“好了,现在我也有孙儿了。”
起来之后小虎才转过脑筋来,他们是祖父祖母,那谁来当自己的爹妈?
小虎愣愣地看向石琢,见这小年轻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石琢见他反应过来了,便招手叫着他,道:“小虎,快叫爹!”
小虎立刻就懵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石琢,这人只比自己大十岁左右,
', ' ')('说是哥哥还差不多,怎么就成了自己的爹爹?
他呆呆地转头看了看石铮,石铮温和地说:“今后阿琢便是你的父亲,他少年稳重,颇有经验,会对你很好的。”
余溪也笑着说:“小鬼,你认他作父亲总归不吃亏,他善烧三汤五割,能做四季衣裳,你跟着他,能学的东西可多着呢!”
小虎几乎哭了出来,捏着鼻子说:“我不学!”
石琢催道:“也不看是谁把你带回来的,居然这么没良心,赶紧叫爹!”
小虎在众人的催逼下,哭丧着脸只得勉强叫了一声“爹”。
石琢听了这个“爹”字,心中像吃了一碗冰糖藕汤一样甘甜舒畅,立刻应了一声:“唉!乖儿子!”
这一下小虎的眼泪可真要下来了。
石琢却还不肯罢休,指着阿升道:“儿子,叫娘亲!”
小虎脑子里全都乱了,这一家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燕容怕他年纪小,转不过弯来,便打圆场,道:“你叫伯伯就好了。”
小虎见阿升已经有二十几岁了,还勉强可以,便没有怎么为难,顺顺当当叫了声“伯伯”。
阿升见自己升了辈分,家中终于有一个比自己小的了,乐得眉花眼笑,拍手道:“小虎,今后可不许对伯伯那么凶巴巴的!”
小虎斜睨着他,一个小心儿里已经开始抽了。有这么一个伯伯,自己今后少不了要头疼的。
燕容道:“相公,小虎既然正式认祖归宗,便该给他取个学名儿,总不能一直叫小名儿。”
石铮沉吟道:“这孩子在外面跑野了,有些野性难改……”
余溪接口道:“那就叫‘石野’吧,提着他收收野性。”
小虎暗暗冲余溪翻白眼儿,叫“石野”,这是多粗鲁的一个名字!
石铮见他不满,微微一笑,道:“生铁浑金须得冶炼一番才能长才,便取个‘冶炼’的‘冶’好了,这孩子要好好教导方可成器。”
石冶听石铮对自己寄予厚望,心中正在高兴,却见余溪摇着折扇道:“我记得从前有一个女冠就叫李……”
燕容不等他说完,立刻拿了供桌上的一块点心塞到他口中,笑骂道:“七哥你个不修口德的,一堆诗人里专记得这个!小虎,从明儿起该开始读书了,否则不认得字,文书都没法拟。”
从第二天起,燕容便拿了一把量布的大长竹尺,督着石冶读书识字。石冶一看那竹尺身长背厚,虽不似私塾里的铁戒尺那么沉重,但打一下估计也够受。而且据说女人打起人来比男人更狠。他顿时打叠起十二分精神,跟着燕容念三字经。
他们两个正读着书,阿升忽然抱着阿财进来,坐在他俩身边把阿财放在桌子上。见他们一个教一个学,石冶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念经一样,觉得十分新鲜,便问燕容:“娘亲,你们在做什么?”
燕容道:“读书认字啊!否则将来怎么到衙门里当差?小字辈里总得有一个挣钱的。”
石冶心里一乐,让自己将来作公当差,可真是老鼠披上了猫皮了。
阿升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在一旁摆弄起阿财来,一会儿让它作揖,一会儿让它打滚,石冶虽然有心读书,但毕竟孩子心性,见阿升在这里逗狗,怎会不被吸引?眼神忍不住就往那里飘,嘴里就读错了两句。
燕容见状,立刻用大竹尺“啪啪”打在自己掌心上,竹板拍肉的清脆声音顿时让石冶打了个激灵,马上全神贯注读书。
阿升却浑然不知自己捣了乱,仍是玩得开心,还拉着燕容一起玩,看来是半点不害怕戒尺会落到他头上。
燕容一边应付着他,一边看着石冶读书写字,真难为她一心二用,对石冶却半点也没有放松。
石冶开始写大字了,他照着字帖一笔一划在毛边纸上写着,眼神偶尔飘向阿升,心道祖母怎么不干脆让他外面玩儿去?省得在这里捣乱。
下午燕容教石冶习武,站桩扎马步,再练几个简单的动作。总算阿升折腾了一个上午,下午觉得累了,回房休息。石冶暗呼谢天谢地,他若是把阿财放到自己脚边团团乱转,自己可更不用练了。
到了晚上,石冶本来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哪知石琢却把他带到厨房让他学做饭,说祖母年纪大了,今后中饭就由他来做。
石冶几乎要惨叫出来,自己怎么这么命苦,连做饭都要学?这可多么有损男人的颜面啊!
余溪在后面笑道:“乖孙子,你这一天习文练武,现在让你换换脑子,岂不正好?况且艺多不压身,多个本事多条路,知你将来用上哪一项哩。晚饭后过来和我拣择草药!”
石冶一阵天昏地暗。
石冶这些日子被操练得着实辛苦,总算这天石铮父子休沐,余溪也在家里休息一天,便给他放了半天假。
石冶下午出去买了一趟油盐,回来就看到阿升拿着几个白闪闪的东西一抛一抛地玩。
石冶怎么看那东西怎么熟悉,走过去仔细一看,差一点跳了起来,
', ' ')('这不正是自己那几块碎银吗?原来石琢把钱给了他!怪不得阿升前几日还说石琢刚刚给了他银子。想想自己千辛万苦攒下来的这点钱差点被送给一个骗子,石冶就一阵牙疼。
他把东西送到后厨,拿了四枚骰子一个骰盆过来,对阿升说:“伯伯,你玩儿的那个忒简单了,没趣儿,我们来玩掷骰子好不好?把骰子掷在这个骰盆里,看谁的点数大。”
阿升一听也觉得有趣,就把碎银搁在一边,和他掷骰子。
阿升是生手,石冶则自幼在街上见惯了这个,颇和几个赌徒学了些花招,虽不能百掷百中,但也有七八分准,现在对上阿升,真是想赢就赢,想输就输。
开始时他为了引逗阿升的兴趣,故意输多赢少,让阿升高兴之余又偶有懊丧。
过了一会儿,见阿升已经完全迷上了,石冶就趁机说:“伯伯,这么单玩没意思,我们赌个利物可好?”
阿升点头道:“赌什么?”
石冶说:“就赌你那几块银子。你若输了,就把它们都给我。咱们五局三胜。”
阿升想了想,问:“若是你输了呢?”
石冶歪着头看了看他,心道此人这时候倒不傻,便回答道:“若是我输了,就编个草人儿给你玩。”
阿升一听顿时乐了,银子对他没什么大用,草人儿倒正好,于是便答应了,两个人便赌起来。
这一回阿升可遭了难,连续五次都输得很惨,眼看着石冶掷出的都是四点五点,可自己的骰子滴溜溜转了十几个圈,每个上面都露着一点两点,输得阿升咧了嘴直想哭。
石冶见自己赢了个底朝天,便毫不客气地把那几块银子抓在手里,道:“伯伯,你输了,这个现在归我了!你自己慢慢玩儿,下次我再陪你。”
阿升输了东西实在心疼,便再顾不得赌约,一把拉住石冶,叫道:“不要走啊,我不玩儿了,刚才不算数,把银子还我!”
石冶见他反悔,哪里肯依他,便想推开他跑掉,可阿升抓得死紧,到后来干脆抱住了他,石冶也有点急了,使出在街头打架的本事,身子一缩从他怀里钻出来,丢下银子反过来一扑一压,竟把阿升压在身下。
石冶一下得手,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阿升这么高的个子,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
阿升见他压住自己,显然是要欺负自己,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一着急立刻便搬救兵,连声叫着“阿琢”。
石琢在里面听他叫得焦急,忙跑了出来,高声问:“阿升,出了什么事?”
石冶一看他出来了,银子也顾不得拾,一骨碌从阿升身上翻下来,一溜烟儿跑走了。
石琢何等精明,把阿升扶起来,三言两语就问清了事情原委。
他微微一笑,把那几块银子给阿升收在荷包里,叮嘱道:“这几块银子可不能给任何人,着紧处便拿出来克制那小鬼,可管用呢!”
阿升对他的话向来深信不疑,当下连连点头。
石琢又哄了他一会儿,便进房读书去了。
这时石冶在墙角探了探头,见石琢确实走了,这才敢跑出来,在阿升面前跳着脚道:“你耍赖不讲理!”
阿升这时也有些心虚,捏着荷包不敢作声。
不多时,余溪便把他们二人叫进房去,因为阿升这几日有些胸腹闷痛,余溪给他查了一下,发现他脏腑有些瘀滞,便要给他针灸,石冶自然要跟着打下手。
石琢把阿升的上身剥了个干净,让他俯趴在床上,柔声安慰道:“没事的,余伯伯手最轻,保你还没觉得什么,就已经弄完了。”
石冶看着阿升精瘦的脊梁,心道难怪方才被自己一扑就倒了。
石冶自己观看余溪轻轻把细长的银针刺进阿升皮肤里,然后慢慢捻转着深入进去,心中不由得钦佩,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学得这么一手医术?
过了一刻钟时候,阿升背上已经插了八九根银针,石冶见他后背像个刺猬一样,不由得“噗嗤”一乐,道:“余爷爷,你在阿升伯伯后背刺字么?让我看看刺的什么,原来是‘精忠报国’!”
阿升听他说正在自己后面刺字,立刻撑着胳膊要起来,嘴里叫着:“我不要!别在我后面乱扎!丑死了!”
石琢连忙按住他,笑着哄道:“阿升别乱动,小虎逗你玩儿的,余伯伯为你针灸而已,哪有刺什么字?你当余伯伯是岳母吗?”
余溪也笑骂道:“好小子,这么快就敢作弄人了!你在哪里听的《说岳传》?还岳母刺字呢!”
阿升被两人安抚了一阵,这才不折腾了。
半个时辰后,终于针灸完了,余溪把拔下来的银针小心收好。
石琢一边给阿升穿衣服,一边斜睨着石冶,笑道:“你对针这么感兴趣吗?待会儿就教你怎么缝衣服!等你学会了,就开始做刺绣,祖母那里有现成的绣绷子。”
石冶的嘴立刻垮下来,早知道会是这样,刚才就不该逞口舌之快。
这时忽听外面有人敲门,石冶忙跑出去开门,片
', ' ')('刻之后回来道:“余爷爷,巷子里新搬来的那户人家请您给他一些雕骨鹗骨,说他家里人被鸡骨头哽住了,想拿这个把鸡骨化去。”
余溪笑道:“他家平日少与街坊来往,今日终于上门了。亏他知道这些偏方。他怎么就晓得我家常常捕些雕啊鹰啊的?我去找给他吧。”
他正要到药房去,石琢心中一动,道:“余伯伯您辛苦半天了,还是我去吧。我记得那堆猛禽的骨头都搁在第二个药柜上的白绵纸袋子里,把那一袋子都给他好了。”
余溪笑道:“不用那么多,拿三四两就足够了。”
石琢嘻嘻一笑,道:“远亲不如近邻,难免要一奉十,留着他家以后吃鸡吃鱼慢慢用。”
余溪笑骂道:“听你这话就不安好心,盼着人家被哽死么?”
石琢一笑,径自去拿。
石冶心眼多,又最善察言观色,总觉得石琢此时的举止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没过两天,后晌时分石冶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突然听到巷子里某户人家一阵喧闹嚷乱,石冶十分好奇,便跑过去拉开门栓把门打开一道小缝,往外一看,只见一群差官凶神恶煞似地押着三个铁链缠身的汉子往外走,那三个男人正是新搬来的住户,前天还到家里讨要雕骨来着。
石琢挺胸昂首地走在最前边,一派威风得意,与平日在家中面对亲人时的温和体贴判若两人。
石冶暗自嘀咕,自家的东西真不是好拿的,只要了一袋鸟骨头就要被抓起来。
这时阿升在屋子里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巴在门上向外面张望着想看热闹。
石冶见他凑上来,忙“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拴好门闩,回头爆豆似地说:“你不在屋里招猫逗狗,跑到外面做什么?外面又吵又闹,一帮人拉拉扯扯闹哄哄地,有什么好看?快回屋歇着吧!”
阿升被一个孩子这样管教,却也并不在意,兴奋地说:“外面好多人,好热闹啊!是哪家办酒席开堂会吗?好像阿琢也在里边,你方才把门关得太快,我没看清,你再开门让我看看,如果真是阿琢回来了,就让他陪我说说话。”
石冶心道你若是看清他现在的样子,只怕再也不敢让他搂着睡觉了。
石冶哪敢再开门,连门边都不敢让他沾,使足了力气把阿升推进房里,又哄又吓地说:“那群人是来找人做苦工的,采煤挖矿很有意思吗?还办酒席哩,有个窝头吃就不错了。快回屋乖乖待着,你弟弟早上说今儿晚饭要做八宝肥鸭来吃,你还不进去等着?”
阿升好吃鸭肉,一听有自己喜欢的吃食,脚下立刻就软了,由着石冶把自己弄进房去。
晚上石琢回来,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一边娓娓和阿升说着话,一边手上忙个不停,剥虾酿鸭的。
石冶在一旁帮着干杂活,看向石琢的眼神中偶尔会有一抹异样神色,总觉得这是个挂了羊头的老虎。再瞧阿升仍是毫不知情,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贴,笑嘻嘻地说着孩子气的话,被石琢顺着他的性子哄得服服帖帖。石冶心道,你就和他亲吧,哪天被他吃掉了都不知道。
吃过晚饭,石冶照例帮余溪制药。
余溪正在用姜汁蒸首乌,石冶则在整理蟾酥。
余溪忽然问:“今儿晚饭时你看着你爹的眼神怎么有点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老虎旁边吃饭一样。”
石冶边干活边说:“余爷爷,你二侄儿怎么知道新来的那家不是好人?今儿都把人全家抓了。”
余溪捻着胡子道:“下次要叫‘爹’,你爹心思鬼着呢,要知道你这么称呼他,定然有你好受,只怕要让你打络子。雕骨烧了灰用酒送服虽可化骨鲠,但另一样用处却是接骨续筋。最近城里发生盗案,你爹心细,见那人拿到了一袋雕骨,脸上隐隐有大喜之色,却又勉强忍住,便有了怀疑。这两天访查明白,便带人将这一家拿了去。差官也不好作啊,凡事都要知道一些。”
看了看石冶仍不太自然的脸色,余溪道:“你从前没有来家的时候,是不是不喜欢公差?”
石冶沉下脸,道:“那帮鹰爪孙尽欺负人,不是打人就是抓人。”
余溪道:“公差之中也有善恶之分,不能一概而论。你爹不就挺好的?他把你带回家来,每天做饭给你吃,你还忌讳他。”
石冶低头想了想,忽然问:“那么阿升也是被他抓回来的吗?”
余溪一愣,马上哈哈笑道:“你那脑子里整天想的什么东西?这么古怪的事也想得出来。当咱家是掳掠人口的吗?”
石冶耸耸肩,道:“我总觉得他和你们不是一起的。”
余溪笑道:“你爹娘两个的事,你将来长大了自然知道。”
他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胡琴,端正了坐姿拉动琴弦,口中唱到:“想当年龙虎会建功名,实指望定江山享太平。本拟待凌烟阁书名姓,却不料黄泉路忽相逢。想昨日庆功宴君王笑,忽今朝狠官兵抄家门。满家宅亲骨肉绳捆索绑,闹市口倒身躯血纷纷。早知道百代苗裔今日尽,悔不如竹篱茅舍烹菜根。休羡他金冠紫
', ' ')('服风云动,只看俺低眉俯首天年终。刀锋下怎道得千万恨,想平安只有等来生。魂魄丧再使不得韩信策,轰轰然边疆倒长城。”
胡琴的声音本来就凄凉,在余溪手里更显得苍凉悲苦,感慨无限。
石冶年纪尚小,识字又不多,只能听得半懂,但也听出了唱词中的万分悲凉,浓烈的伤感压在他心头,一时倒把对公差的厌恶忌惮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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