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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对社恐猫科友善一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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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一个巨大的丛林,这是洛伊早就明白的事情。

总有人会生来就拥有一切,他们立于云端,俯瞰众生。在脚下匍匐的蝼蚁只能抬头目视这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他们被称作“人中龙凤”、“精英”,“上流阶级”,或者更直截了当的,“贵族”,至少在这个世界里。

洛伊的周围充斥着这样的人。高贵的出身,优渥的家境,良好的教育所带来的更聪慧的头脑和更卓越的气度,除此以外,还有背后的家族苦心孤诣代代传承下来的精纯“本能”。

那是一种异闻般的力量,至今还无形地存在于每一个人体内,如同外貌与声音与生俱来,是先祖和起源留在骨血中的记号。一个清晰可辨的“本能”不仅能透露一个人是从何物种发展而来,更能代表他还保留了几分祖先的能力——超乎当代人类极限的身体能力。

在随着发展越发平庸与趋同的人类中,拥有这份远古馈赠的人自然能成为王者,如同丛林里食物链的顶端。他们聚集同族,谨慎选择配偶,为了保证血统和本能的纯粹,让这样超凡的印记能代代相传。久而久之,他们与那些本能混杂至消亡的同类们划出明晰鸿沟:平民与贵族。

那段过往细说起来有些复杂。简而言之,人是不同脊索动物的先祖被造物的灵光点化后出现的终极存在。起初他们还保留着不同的动物特征,经过不断的冲突与融合,人类的大脑飞跃式进化,但大部分人属于动物的的“本能”变得混杂不清,血液中属于动物的本性与能力逐渐淡薄。他们感官开始迟钝,身体变得脆弱,个体之间本质的差异消失。等到绝大多数人醒悟过来时,社会的金字塔已经形成,还残留着远古异能的那些世家们脱颖而出站在了顶端,获得了绝对的统治基础。

温莎顿公学就是专门为了这样的“贵族”存在的地方,严格的入学限制令这座历史悠久的学府高不可攀。除了出身,可以被明确辨认出的本能更是每一个学生必备的素质,不过如今放宽了要求,有两到三个本能共存的学生也可以接收。

虽然至今都无人知道本能是如何存在于人的身体中,但确定的是,当接触发生时,他们本能的形态就会以官能的表达被认知,就像看见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闻见他的气味一般。

纯净的本能意味着强大,可以给人天然的震慑和敬畏感,说明这个人在某一方面拥有普通人类不可企及的力量——更何况一种以“狩猎”为长处的猫科本能,食肉目超凡的肢体能力不受外形限制。洛伊靠着这一点长久以来省去了不少麻烦,不过面前的马克西米利安·利安·弗伦德里希似乎完全免疫。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洛伊佐伊·胥恩菲尔德同学?”马克西米利安推了推眼镜。

这是一头牛,什么品种不认识,或许是斗牛,健壮年轻,脾气也是“牛”得不可救药,真是适合他。洛伊耸了耸鼻子。

“如果没有意见,那么按照约定,等到招新窗口期结束,如果你还不能再招募到两名社员,学生会将对‘古典音乐鉴赏学会’社团作闭社处理。届时会回收你们的活动室和一切向学校申请的设备,关闭资金申请通道。听清楚的话请在这份告知书上签名。”

马克西米利安的声音从头到尾毫无起伏,说出的话性质却跟下达病危通知书差不多,眼镜反射的白光透着无机质色泽。这么冷血的医生一定会被揍的。洛伊想。

他在脑海中上演着将马克西米利安掀翻在地的画面,揪着他一丝不苟的端正领巾把他的后脑勺磕在踢脚板上,再把那副一尘不染的金边眼镜踩得稀巴烂,这头本能不算太优秀的斗牛只能在他的利爪下梗着舌头发出嗫嗫喏喏的痛呼。

洛伊舔了舔嘴角,眼眸中危险的光芒一闪,却是弯唇一笑,无奈地摊开手,如同在花街逗弄那些年轻的卖春女般风度翩翩,说:“会长这可为难我了。您不是不知道,这才一开学,上午另外两个成员突然退社,我也是始料未及,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招新期整整有三天,还不够?”马克西米利安皱了皱眉,“社团的建立条件都至少要有三名社员。这几天新生也入学了,我觉得这件事并不难。”

“可对我而言很难……”洛伊眨了眨眼睛,努力显得几分楚楚可怜,“我又不像您这样招人待见,上哪去找愿意跟我一个社团的人呢?”

“那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没有不解的地方请在告知书上签字。”马克西米利安无动于衷。

洛伊在心里破口大骂。他为了跟这个牛脾气周旋脸都笑酸了,对方不仅毫不领情,甚至态度还越发恶劣。他懒得装好人了,脸一垮,变回了平时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阴沉样子。

他用脚尖随意勾来一根凳子坐下,把告知书垫在大腿上哗啦啦签了字,恶狠狠的笔尖把纸张戳穿一道长痕。

马克西米利安确认无误,收起告知书,最后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我不太理解,凭你的家族和与拉斐尔殿下的关系,为什么会招不到社员?”

“跟拉斐尔无关,别动不动牵扯他。”洛伊转过身,“说完了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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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西米利安倒是没有多停留,还有礼貌地带上门。

室内又安静下来。洛伊起身走到钢琴旁熟门熟路弹了起来,弹了许久。这间狭小逼仄的活动室里充斥无声的空旷,扼住了他的喉咙,一旦他停止演奏就会被虚假的安静反噬。

这里的确只有他一个人了,那些热热闹闹的日子都过去了。

角落里形状各异的琴盒又开始落灰,尽管洛伊每天都会打扫,但无人使用的乐器就好像生长出了孤寂的魂魄,失去演奏者的痛苦把它们都变成了野鬼在哀嚎。洛伊还记得它们曾经的主人,或高或矮的个子,或长或短的头发,眼睛闪闪发光。

而那时他就在他们身后用钢琴为那些乐曲伴奏,听着那些歌声与笑声,好像就能忘记仿佛心脏四分五裂的苦楚。他只需要待在这里,就不用去那些漆黑脏乱的街道,用酒精麻痹掉敏锐的神经然后跟人囫囵地乱搞。音乐同样让人上瘾,也同样能让他逃离,带来快乐。

但他们都走了。爱护他的前辈们毕业了,剩下的同级纷纷退出,社员只走无进,因为他这只声名狼藉的“不入流的野猫”。

洛伊停下手,叹了口气。虽然前社长杰斐逊在离校时拍着他的肩膀说“坚持不下去顺其自然就好”,但心中果然在叫嚣和不甘,“古典音乐鉴赏学会”不能到此为止,起码不能毁在洛伊佐伊·胥恩菲尔德手里。

“烦死了!”

洛伊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回想起马克西米利安的臭脸,终于认命,思考起社团招新的事。

这是讨厌的温莎顿公学另一个讨厌的传统,外人管这叫特色——社团活动极度频繁。这是属于上流社会的学校,从初等部到高等部,“社交”永远是课余里重要的组成部分,社团活动为这一需求提供了广阔空间。在学校打交道没有那些庞杂的讲究,也许就在一个小小的活动里,你就会认识校外晚宴上因为没有介绍者而说不上话的豪门继承人,称兄道弟结下情谊。

温莎顿的社团鳞次栉比,各社团有大小不一的活动室,能向学校申请设备与资金,大型社团甚至能自费租赁学校的场馆使用。曾经的“古典音乐鉴赏学会”也是如此,鼎盛时期有连续五年租用学校最大礼堂“诺丁顿馆”开办跨年音乐会的记录,王都普通居民都争相购票前来观看,至今无可超越。某种意义上也算今非昔比了。

洛伊在传闻中了解过那段峥嵘岁月,那时的社员甚至能组出一支优良的大型交响乐团……不过早就是历史了,在他加入时,这间能容纳不到十个人演奏的小音乐室和几件没被学校回收的乐器就已经是古乐赏的全部。

今天天气说不上好,晴也不晴阴也不阴,阳光白得扎眼。洛伊两脚搭在桌上,看着广场人来人往。

人的骨子里都是务实的动物,看那些大社团摊位前门庭若市的样子就懂了。大部分学生即使牺牲自己的真实意向都更愿意去人气更高的大社团,除非哪个小社团里能供上一尊任性的大佛。大量的人员流动意味着更多的邂逅与机遇,人脉会为未来带来诸多好处。贵族小孩可是从小就受到这样的教育。

这就陷入了恶性循环,大社团的人越来越多过度饱和,小社团只能默默无闻自取灭亡,留个名字存在于学生会的档案中,这就是温莎顿公学虽不见血却也残酷的团体厮杀。洛伊坐在摊位后,默默拿起一张纸挡在脸上遮阳。

头顶的破阳伞是他从活动室的杂物堆里翻出来的,抖了抖勉强还能用;又找到一块上了年纪的展板,铺张纸用大笔写了个“招新”;这个桌位是他来时别人挑剩的,倒不偏僻,不过左邻右舍的排场显然都是大手笔,挤得洛伊这张孤独的小桌子窄且寒酸,还大隐隐于市。

洛伊就这样半躺在椅子上翘着腿与世无争。看起来挺敷衍,但椅子旁没扣上的琴盒证明了他也曾努力过。

早几个钟头,洛伊拎起家伙干劲十足走来,站在桌前奏响学姐留下的小提琴,卖弄风姿吸引目光。他的模样本来就很好看:修长的体格,深褐色的头发和琥珀般的金色眼睛,因为纯净的猫科本能瞳孔形状与常人迥异,有些微竖瞳。很快就有低年级的小麻雀以貌取人走了过来。洛伊准备好了一套推销说辞正待使用,只听对方问道:“是胥恩菲尔德家的洛伊佐伊学长吗?请问拉斐尔殿下在这个社团吗?”

小提琴乐音卡了壳,洛伊还没扬起的笑容立刻消散,硬邦邦地答:“不在。”

小麻雀露出了惋惜的表情,跟同伴一起离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洛伊真想去医科楼把拉斐尔拖出来,但在下一秒就开始反省自己妄图利用好友的龌龊心思。拉斐尔贵为皇子,如果在全是贵族的学校加入其他贵族的小团体,无异于在继承大统前公然培养党羽,指不定要被皇帝怎么刁难。所以万万不可以。

很快第二拨人被吸引来了,领头的人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有了不小的啤酒肚,粗短的个头大概是跟香猪本能有关,看上去满脸和善圆滑,堆着笑向洛伊问好。

“少爷贵安。”

洛伊鼻子里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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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恭谨地半弯着腰,像是餐厅服务员,展示了一番冗长的社交辞令,什么“您近况如何”、“侯爵大人身体怎么样”、“家里的父母姊妹很想结识侯爵”、“有空欢迎少爷和侯爵大人来寒舍小坐”。洛伊还听不明白就是傻子,这帮人分明是冲着他的背景板来的,没好气地应了几句,胖子立刻会意,说不打扰少爷雅兴,一副建交成功的样子走了。

洛伊心情糟糕透顶,干脆收起琴坐了回去闭目养神,气得想要踹琴盒一脚,后又理智改为踹桌腿。

总之,一天将尽,一无所获。纸盒里复写好的入社申请表一张也没用掉,蘸水笔干干净净。洛伊觉得今天流年不利,打算早早收摊下周再战。

正想着,又被人找上了。

“哟,胥恩菲尔德捡的小花猫还没被赶出家门了吗?”

得了,不是来巴结人也不是攀关系,是来挑事的。

“可怜的小洛伊,守了一天都没人来,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冒牌货呢?你那威风凛凛的侯爵哥哥呢?”

敢情您还挺关注我哈?

洛伊一偏头,却见挑衅他的人实际隔他十来米远,仿佛在对街叫骂。他嗤笑一声,这些孬货只会耍嘴皮子的怂样着实挺逗,始终是不敢真冲上来动粗的。

这就是本能的好处。虽然庶民阶层的血统早已污浊,但偶尔也会诞生出拥有强力本能的后代,几率约等于一抬头恰好看见流星雨。在出头无路的平民家中一旦有一个本能干净的孩子,无异于有了上流社会的敲门砖,父母会把孩子送去给那些苦于找不到合适繁衍对象的贵族家,成为养子甚至养媳一类,然后自己也能跟着沾不少光。

洛伊好巧不巧就是这样的流星雨。

但洛伊没有家人,他是被胥恩菲尔德的家主,当代兰彻斯特侯爵从福利院里领回来的。在别人看他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孤儿,却也忌惮着他比大多数贵族都强悍的单一本能。

胥恩菲尔德,胥恩菲尔德,他是个贴着“胥恩菲尔德”标签的伪劣品,外人眼里一颗撞了狗屎运的渣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顶比压死人的帽子扔掉呢?

“别说了,没看见我们小少爷要哭了吗?”见洛伊没反应,对面又开始哄笑。

洛伊顺手拿出一沓入社申请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中气十足地说:“有种过来给老子写,不写不是男人!”

在这种时候脸皮从来都不存在。

对面那几人显然被他这招出其不意给唬住了。要知道平时的洛伊别说还嘴告状,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明明就是个野种可会装腔作势。

“你让我们写就写?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们是不是男人,要不要小洛伊你亲自看看?”说话的人脸上露出猥琐的笑,暧昧地指了指价值不菲的裤裆。

“别吧,小少爷心气高,看不起贵族,人家说过不跟贵族搞呢。”

“所以天天去窑子里跟那些下三滥的婊子上床?”

“谁知道呢,小少爷又不好女色,说不定是个喜欢被人捅那~边~的~”

他们凑在一团,用周围都听得见的音量做出说悄悄话的样子,表情淫荡又下流,那些与他们楚楚衣冠极不相称的腌臜词汇毫无顾忌一个接一个冒出口。洛伊叹一口气,坐回椅子上。

果然还是不行啊,找不到人来。

正被冠以为“公厕”、“男妓”、“荡妇”之名的洛伊忧愁地皱起眉,感到前路渺茫。

“如果嘴闲得慌,可以来医科楼缝上。”一个声音如天外来客忽然响起。

场面顿时安静。洛伊睁开半只眼睛,一个装束清贵但套着白长褂的人正朝这边走过来。这人好像自带隔离罩,路人纷纷让开道,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杂兵们跟忽然被下了发条似的闭上嘴。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来看着他,他也的确当得起这样的全场注目礼。无论是是身份、地位,还是万里无一的美貌,都不负“不朽的永恒玫瑰”之名。皇族的本能都是神使般圣洁美丽的黇鹿,但他是举国唯一的纯白色。

第五皇子,当今皇妃的独子,拉斐尔·冯·布莱顿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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