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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荒,短短的半个月内,我被丛敬打了两次。
意识模糊的时候看见周存跑了出来,他只顾得上满脸血的我,单手拄着拐站在门口,一脸惊慌失措。
我他妈说不定才是丛敬从外面抱回来的,他恨不得我死。
周存拄着拐走到我身边,想蹲下但是扔不了拐,想扶起我,但只有一只手。
他叫不了护士,没人敢来,只能神情哀伤的站在我旁边。
丛敬的脸色就没下去过,他神情冷漠地盯着我,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丛从,你之前想去学校就是为了他,我知道,你今年才十八,我当你幼稚不懂事,你和周存今天彻底断了”,眼神不善地扫了周存一眼,“说吧,是送你去国外,还是把周存弄走”
他嫌我碍眼惹事,也嫌我丢他面子。
我摇晃着又麻又疼的头,勉强支撑自己从地上坐起来,满嘴的血倒流回气管,呛的我咳都咳不出,一口气快喘不上来,囫囵地骂他,“你怎么不死”
我和丛敬,父亲从来不是父亲,儿子也不是儿子,彼此只有最狠的打骂。
周存还在佝偻地站着,不知是不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眼睛一圈红红的,拄着拐杖的手泛着青筋和血管,极力忍受着什么。
丛敬只是冷哼了一声,“我是你爹,我死,你还能有什么可捞的?凭老爷子吗?”
我吐出一口血,还有被打掉的两颗牙,没吭声。
“是我把你惯成了现在无法无天的样子,你如果还想看见你爷爷,还想当大少爷,我明天就把周存处理了”丛敬用最正常的语气将人残忍地发落,他已经只手遮天到随意支配任何人。
从前没有撕破脸,我是不知道的。
我还是倚在墙角艰难地呼吸,“这和周存没关系,这一个月来都是我强迫他,咳”
我忍不住地咳嗽,血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也收不住,话说得断断续续,“我要去法国…”
头一歪,随后我就意识昏迷了,但我的话没说完。
我想和周存说,我要去法国,去浪漫之都巴黎的街头买一束最红的玫瑰回来送给他,不知道有没有北方的飞雪美。
我把我的心意编成花,他喜欢吗?
可能不喜欢吧,他宁愿看窗外的树,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我简短的十八年人生,只为两个人心动过,一个是死去的母亲,一个是鲜活的却慢慢枯萎的周存。
人人都说我长得像母亲,和她如出一辙的嘴唇,一双吊着梢的狐狸眼和秀挺的鼻。
前十年里,在那栋闭锁的别墅中,母亲肆意地和我诉说她对丛敬的爱恋,但这种疯狂的迷恋逐渐因丛敬的冷漠和不屑慢慢消失。
她开始喜欢把我关禁闭,在我无数次叫喊,快要饿死时再把我抱出来细心地洗澡吃饭,她蹲下去哭了,她说她只是不想一个人那么痛苦。
我求丛敬陪母亲的时间多一些,但他不耐地低下头,我看见他手机里弹出的是另一对母子的视频,我想,我和母亲完了。
母亲的素养很高,她会弹钢琴画油画,喜欢外国文学也喜欢诗词歌赋,但他却将最恶毒的话都留给我,她说“丛从,你抓不住你爸爸,你的所有都会变成别人的,你就完了,你会变成下水道里的臭虫”
母亲没有等到我完蛋,她自己就意外坠楼了。
没有意外,楼上的天台只有她一个人有钥匙,她是心甘情愿地像个人一样死去,而不是苟延残喘。
此后丛敬依旧很少管我,他把我丢到学校,丢到爷爷身边,我见到的野猫野狗都比见到他次数还多。
但我已经长大,我什么都没说,我愿意多做。
但多少次的午夜梦回,我还是会梦到母亲圈禁我抱着我哭的脸,一会又变成满脸血的四只扭曲的尸体,一会又变成美丽优雅的女人给我唱歌。
惊醒后,冷汗从后脑一直流到后腰,整个人陷入到短暂的麻木中。
我听见熟悉的交谈声在我头上,丛千华念叨着说我昏了三天。
我费力地睁开双眼,看见丛千华憔悴的脸。
不知道我凄惨到何种程度,丛千华瞬间抱着我的头哭了,温热的水流贴在我颈边,但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抬起头憋着眼泪,一边摸我的脸说,一边哽咽着说“小从,还有哪难受?”
我缓慢地摇头,虽然我现在哪里都疼。
丛千华从一旁拿起勺子给我沾水喝,看见我没张嘴,眼里又落下泪,“你说,你又惹你爸干什么,你现在这样…”
我没有一刻不希望丛敬瞬间死掉,最好是车祸,把他脑子压爆碾成肉泥。
我瞪大眼睛,尝到嘴里还是药棉的酒精味。
我生怕自己被打坏了或者破了相,转过头手指着墙边的立地镜,示意丛千华我要照镜子。
身体有病还能治,要是长得丑还怎么去找周存。
丛千华抓着我的手不让我下床,随处给我找了个小镜子,握起来还没有手心大。
', ' ')('我有些吃力但仔细地看了整张脸,除了手印和肿起来的眼睛,暂时没有留疤的地方,我松了一股气。
那丛千华为什么哭。
我拽着她的手臂,想问出来,但嗓子好像被胶着了,一直发不出声。
“小从,听我的话,这回送你到国外去,你就安心在那待着,愿意学习就学习,不愿意学习可以多参加活动,不要再惹祸了行吗”她握着我的手,几乎是商量的语气。
我又嗫喏着嘴唇,丛千华猜出来,“你想看周存?”
我点头。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他呢?丛敬给他换了医院,也是个三甲,放心吧,你该操心的是自己。”她停了泪水,唉声叹气。
我异常疲倦,不一会就闭上了眼睛,虽然走之前看不着他了,但没什么事就好。
我又陷入了沉睡。
住院这十天,我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收走了,包括钱卡。
等我能说话能动了,丛敬安排了几个保镖日夜轮班守着我,唯恐我跑了。
丛千华日日都来,每次皆是忧心忡忡地来,又长吁短叹地走,只是嘱咐我多注意身体,除外什么都不说。
我像她希望的那样听话地躺在床上。
在一个深秋的雨天,我坐上了前往法国的航班,只有丛千华和保镖来送我,毛毯在身上裹了两层,还是觉得难受。
我站在台阶上,转头看着雾蒙蒙的机场,这十月的天,怎么这么冷呢,简直给人冻到心窝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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