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字大章,恩公还有月票吗?)
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苏曳,只是把他当成寻常的考生。
互相见面了之后,便躬身行礼,默默问候。
互相之间也不说话。
许多考生的身后,都是一家人相送,有妻子儿女,有父母。
每一个考生,都代表了每一个家庭的希望。
…………………………
沈廷恩家中。
沈宝儿默默地为张玉钊准备着一切,同样是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沈廷恩虽然作为科举老将,但此时同样一句话都没有说。
因为张玉钊的学问超过他,也不需要他的嘱咐。
而且,这段时间张玉钊经历得太多了,意志力早就被历练得如铁一般。
他瘦了很多,但是目光更加坚定了。
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蜕变。
刚刚步出房门。
外面密密麻麻,站着上百名士子。
他们都是自发来相送的。
被刑部发出来之后,张玉钊短短不到半个月内,就公开发表了十来篇文章。
几乎三天一篇,质量一篇比一篇高。
一篇比一篇鞭辟入里,一遍比一篇高屋建瓴。
引得无数士子纷纷追捧。
一时间,几乎洛阳纸贵。
因为受过大理寺迫害,所以他在士子中,隐隐成为了英雄。
本来就已经很高的名声,这段时间一日高过一日。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一科张玉钊获得第一是众望所归。
翁同龢躬身道:“送涟亭兄入龙门,预祝兄台今科折桂!”
上百名书生同时行礼:“预祝涟亭兄,今科折桂。”
张玉钊面对众人,深深鞠躬拜下,足足好久才起身。
而此时的沈宝儿,也不顾避嫌了,汉人士族女子是不抛头露面的,但她依旧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未婚妻的身份送张玉钊前往顺天府贡院。
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站在张玉钊身边的态度已经要坚定。
贡院外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大约有三四万人。
这一科参加顺天府乡试的大约有一万五千人左右,而最终考中者,大约是150人到210人之间,几乎是百里挑一。
顺天府每一次乡试,都是万众瞩目,毕竟是京师。
而这一次,热度比起往年高出更多。
因为苏曳参加文武双科举,在有心人的舆论操弄下,已经传遍了整个北方。
使得这一场科考,更是天下瞩目。
无数人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一场科举。
果然,苏曳刚刚进场之后。
立刻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开始有人指指点点。
“这就是苏曳啊?!”
“就是他参加文武双科举啊?”
“他国子监贡生的身份,都是捐来的,他原本来参加乡试资格都没有的。”
“此人真是哗众取宠,虚报战功,临战脱逃不说,现在又来参加双科举,不怕丢人到底吗?”
“真是羞于以此人同科考试。”
“他当神圣科举考场是什么?他的戏台吗?”
所以,苏曳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立刻避开,不愿意与他靠近。
“张先生来了,张先生了!”
人群忽然躁动起来,因为张玉钊来了。
他本来名气就很大,因为被大理寺迫害,加上这个月写了十篇雄文,名声更是如日中天,被众多士子视为偶像。
所以,他所到之处,人群也纷纷让开。
只不过不是避如蛇蝎,而是让开一条大路。
沈宝儿非常享受这个时刻。
这是张玉钊的荣耀,也是她沈宝儿的荣耀。
让开一条路后,很快人群又朝着张玉钊汇聚。
无数人拱手行礼问好。
“这一科,我们大家只能争个第二名了。”
“涟亭兄第一名,才是实至名归。”
“还有一个第一名,大概也是实至名归,只不过是倒数第一。”
“哈哈哈哈!”
中途,张玉钊和苏曳两人找到了对方,互相对视了一眼。
刹那间,真有一种电石花火的感觉。
苏曳神情淡然,朝着张玉钊拱手。
张玉钊表情冷肃,目光坚毅,也朝着苏曳拱手。
这一科,他志在必得。
为了这一科考试,朝廷也拿出了比前几科足足两倍的人马。
顺天府几乎倾巢而出,步军统领衙门也调来了三千人,维持整个考场内外的秩序。
甚至原本的主考官也换了,换成了前军机大臣,前礼部尚书,如今的内务府大臣麟魁!
此人是道光六年的殿试二甲第一名,十几年前就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了兼礼部尚书。
资历极老,学问很高。
让他来为这次顺天府乡试做主考,可见皇帝之看重。
“不得喧哗!”
“各自列队!”
“搜身!”
“入场!”
…………………………………………
大理寺内。
田雨公焦急踱步。
因为他遇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
庆王福晋的弟弟景隆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他带去的八个健锐之士。
而且唯一的线索,竟然是崇恩家的大格格。
“李司,你怎么看?”
李司道:“大人,您让下官说真心话吗?”
田雨公道:“当然是真心话。”
李司道:“根据下官的本能和直觉,这景隆的失踪大概和晴晴大格格有关。而且八成人已经没了。”
田雨公皱眉道:“这……这就麻烦了。”
李司道:“对,麻烦了!”
田雨公道:“你怎么看?”
这一次的你怎么看,是问李司怎么办?
李司道:“崇恩大人是自己人,若是只有我大理寺一家查案,自然想办法引到别处去。但这件案子皇上已经关注了,而且对方来头极大,关键还不是我们一家办案,还有宗人府的人,那可是端华的地盘,和我们不对付。”
田雨公道:“本官烦的就是这个。如果彻查,就会查到大格格头上去,崇恩大人家就会遇到天大的麻烦,而且晴晴格格的名声,大概就毁了。”
“如果我们不查,宗人府那边是不会放过的,端华和崇恩本就是政敌。”
李司道:“如果苏曳阿哥在就好了,他脑子灵,可惜他在考场内。”
田雨公道:“选了立场,那就站到底。我们先顶一顶,实在顶不住了,也算是尽了心意。”
“大人,宗人府那边已经派人去崇恩大人府上了。”幕僚进入禀报。
田雨公道:“是谁带头?带了多少人?”
幕僚道:“是右宗正,固山贝子奕绪,带了一百多人,其中还有刑部的人。”
田雨公脸色一变,这是来者不善啊。
什么意思?
信不着我大理寺?竟然还带着刑部的人?
这次对方是硬要拿走这件案子的主导权了。
听到奕绪这个名字,田雨公也很头疼,这位皇帝的堂兄今天六十四岁了,在同辈中几乎最为年长,资历也最高,为人也最是执拗。
若是他存心要办崇恩一家,也真是巨大的麻烦。
深吸一口气,大理寺卿田雨公戴上官帽道:“走,去崇恩大人宅邸!我们这就去会一会这个固山贝子!”
然后,田雨公也不甘示弱,带上了几十人。
两支人马,浩浩荡荡前往崇恩大人的宅邸。
…………………………………………
顺天府贡院内。
经过了漫长的搜身过程,一万多名考生终于全部进入到个子狭窄的号房之内。
听着外面的炮响。
苏曳暗叹,自己的运气还算是不错,没有分到最糟糕的位置,至少没有在恭房边上。
接下来,考场的号军开始四处巡视,并且宣读规矩。
更有各个考官,开始巡视整个贡院。
几乎每一个经过苏曳身边的考官,都会深深看他好一会儿。
这个考场上,他和张玉钊毫无疑问是最受瞩目的两个人。
从头到尾都会有人盯着他,想要舞弊的概率,完全是百分之零。
漫长的仪式之后,终于要放考卷了。
接下来,就是见证运气的时刻了。
就如同负八妹说的那样,如果考卷变了,那一切皆休。
所以,号军一个个放下发考卷的时候,苏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穿越以来,还从来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而此时,其他人比苏曳更加紧张。
负八妹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睡,一直跪坐在床上,为苏曳祈祷。
英年早秃按说早该看穿一切的人,天不亮就到寺庙去了,为苏曳烧香拜佛。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度过信不信那个阶段的,莫名其妙就投入其中了。
而且他经过大荣大辱,如今一无所有的人,能找到这么一个寄托,人生也显得圆满许多。
还有晴晴大格格,虽然苏曳没有说他如何知道的试题,甚至都没有提过试题会不会变。
但她还是矜诚地跪在菩萨面前,从回家之后,就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求保佑什么。
就保佑她的小曳,科考一切顺利。
而白飞飞拜的不是菩萨,而是妈祖。
长期出海的人,都拜妈祖娘娘。
终于!
考卷发到苏曳这里了,甚至留着墨香。
显然是刚刚成卷不久。
苏曳迫不及待地打开,几乎屏住了呼吸。
第一道题,第二道题,第三道题。
快速印入了眼帘。
顿时一阵狂喜。
屏住的呼吸,终于松开了。
妥了!
完全妥了!
赢定了!
历史在这个地方,依旧保持了强大的惯性。
顺天府1855年的乡试考题没有变。虽然主考官变了,但考题一点都没有变。
苏曳快速地从头浏览到尾,每一道题都和历史上一模一样。
甚至,苏曳在看题的时候,标准答案都已经浮现在脑海了。
第一场考试不变,那后面就更不会变了。
单纯舞弊而言,第一场和第二场是最容易舞弊的。
一旦漏题的话,至少可以翻找出标准答案来。
不慌不忙,将所有的题目全部看过了一遍,接下来苏曳开始答卷。
当然,他并没有下笔如有神一般,笔走龙游。
而是和其他考生一样,思考良久后,答一道题。
要知道整个考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苏曳呢,他的考试状态绝对不能异常。
该打草稿打草稿。
该模棱两可在草稿纸上写好几个答案,然后一步步挑选精确,最后把正确答案填写在考卷上。
要求的就是一个真实。
第一场,整整考三天两夜呢。
虽然题量非常大,但如果真要追求速度的话,速度最多两三个小时也就完成了。
所以一开始,苏曳面前涌来了不少人。
不管是号军,还是考官,都经常距离苏曳几米的地方观察他。
但是却又没有人敢靠近。
因为苏曳在这个考场太特殊了,最好不要牵扯太深,更不要靠的太近,免得有舞弊之嫌。
但看到苏曳这么中规中矩,渐渐地盯着他的人也就少了。
反而是张玉钊那边,看的人越来越多。
和苏曳谨慎的样子相反,张玉钊那边反而是真正的下笔如有神。
上面的题目,几乎是一看就会,一看就会。
甚至都不需要打草稿。
他的心中就仿佛有一股气,之前的张玉钊谨小慎微,而被大理寺折磨过后,他整个人反而变得张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