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17.
雨点本该以雪的姿态翩然而至,在响晴的碧空之下亲吻土壤,然而它们下落比冻结的速度还要快,在地球的表皮上砸出规整圆形的伤,不断蔓延,不断愈合,嘶哑而压抑。
一大早便听到了河野纯喜的大嗓门,盖过了雨声,白岩在鹤房的臂弯里醒来,另一张床上的大平还在熟睡。
白岩回想起昨晚的事,被他不小心看到保质期的、那瓶过期的避孕药还在床头。他心脏的节奏不安于寻常,像被装进刚吹圆的气球,再撒开手指,仿佛要四处乱窜,他的手掌按在胸前肋骨上,有细小的钝痛,他绷直身子,端望着斜照进来的胡桃木地板上阴仄仄的日光,亮与暗被窗棂切成规则的方盒,漂浮的灰尘是方盒中简陋的礼物。他祈祷别出什么意外,残留的困意小心翼翼地遮掩着侥幸,直到听清了河野叫嚷的内容:经纪人给番组的制作人下跪了。
哈……是经纪人会做出的事。这个高材生精通三门外语和各项艺术,唯独不会做一名合格的经纪人,想必又是哪里出了篓子,在给番组的人赔罪,不过下跪这么严肃的大礼……
白岩套了一件加绒卫衣,分别给鹤房和大平掖好棉被,光脚拉开房门,河野正巧在门前,他的交谈对象是叼着牙刷的豆原,后者眼圈发黑,大概是天亮前才结束录制,头发滴着水,不知是带回的雨水还是潦草沐浴完来不及吹干,25岁的青年脸上有不合年龄的疲惫。
“哟,纯喜,豆っち,早上好,发生什么了吗?”白岩撑着门框问。
“瑠——姫——!早上好!你没听说也不奇怪,天刚亮的时候,番组的负责人提出要终止企划!”河野说道。
“终止,企划?”白岩脚底发麻,重心全部转移到撑着门框的、发抖的手臂上。
“由于大雨,无法继续拍摄外景!番组方面正好拿到了当红新人男团的加急档期!所以弃车保帅,只好……Naotoさん请求无论如何也要延期,等雨停再开机!现在只有Naotoさん、队长和参与昨晚外景录制的几个人知道,正在思考对策!”
“你这么一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说起来,奨くん呢?”
豆原满嘴泡沫,“队长在房间打包行李,白岩っち,你要去找他吗?诶?纯喜くん,我们是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从把一套咖啡饮具放进行李箱的、干净利落的动作就可以明白,与那城对于回东京市区家中的决意,没有迟疑。
屋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咖啡味道,兴许是凌晨早起磨好豆子,做了痛饮的打算,又立刻被终止企划的通知浇灭了兴致。白岩因为过于抵触咖啡,所以再轻微的酸苦他也能敏感地捕捉得到。
白岩没有敲门,直接站到了与那城身边,与那城头也不抬,说:“需要我帮你打虫子吗?”
“不可以是别的事情吗?”
“有些事情,有人替我做到了,而你身边永远都缺为你打虫子的人。”与那城扬起猫目,“所以是什么事情呢?”
“虫子。”
“嗯。”与那城站起身,自行李箱里取出一盏烤漆的白色杯子,给白岩接了一杯直饮水。
“我很怕虫子。”
“我知道。”
“看到虫子的话,就像是吃过感冒药喝酒,心脏随时可能骤停。”
“我知道。”
“来之前,祥生跟我讲,这里,即使冬天也会有很多虫子。在我听来,如果来到这里,无异于把自己杀死在双硫仑反应里。我不想寻短见,我想被爱着活下去,像半熟的地瓜脚底打滑从树上摔下去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是什么比喻?新的梗吗?”
“是很缺乏逻辑的比喻。我想收集很多爱,这种渴望毫无逻辑。所以,为了让这种渴望得到情理的支撑,我决定克服对于虫子的恐惧,让这种恐惧不至于和死亡挂钩,来参与录制这个节目。”杯子在白岩嘴边碰了一下,他接着说,“偶像只有曝光,才有被爱的机会。”
“你在试图劝说我和Naotoさん一起给制作人下跪?”
“正是如此。”
“瑠姫啊……”与那城伸出手,狎弄白岩连面霜都没来得及涂抹的脸,“曝光,然后把这张吸满了肉毒素杆菌的脸展现给饭们?”
天光熄灭了。白岩没有经历过北日本在西伯利亚寒流簇拥下的沙尘暴,不然他就能准确辨认出窗外极其类似的状况了。天空黏满了令他喜欢不起来的咖啡浓浆,山川树木无一幸免,也染上粘稠的凝固的棕红色。
与那城接着说:“那些细菌滋生出虫子,从你漂亮脸蛋的毛孔里倾巢而出,你会求助谁帮你杀死它们呢?”
合着响雷短暂、急促又骇人的节奏,白岩的胸口剧烈起伏,红着眼睛,张着嘴巴。
半晌才发出声音。
“……别说了,奨くん。”
白岩不停颤动的下巴沿着与那城的手心、手腕、手臂,滑进与那城的颈窝里,继而呜咽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奨くん,我害怕。”
“虫子,还是雷声?”
“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