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阁。
朱元璋在此小憩。
今日朝会之事,可谓出人意料。
而田靖、夏之白提出的办法,也让朱元璋眼前一亮。
对于江南的确,朱元璋一直很头疼,因为这是大明最重要的税源地,他一直有心加强对南方财源的控制,但因为本身就起家于江南,跟随他一同打天下的文臣武将,很大部分也出身江南,因而南方势力在朝中是一家独大。
而且南方势力云集,根深蒂固,他这些年进行过很多尝试,始终没能打破这种局面。
心中一直颇有忧虑。
郭桓案,其实也算是一次试探。
结果只能说差强人意。
不好不坏。
他最初的想法,就是借此整顿官场,肃清一些不正之风,同时试探下天下各地的情况,北方因有诸多藩王坐镇,朝廷一纸令书下去,很轻易就将盘踞地方的士绅、商贾,打击了个七七八八。
然南方不然。
朝廷刚向南方伸手,南方诸多布政司官员,就仿佛是约定好一般,齐刷刷的向朝廷上疏,说南方生出了动乱,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更有地方百姓开始生事作乱,李善长、梅思祖等开国功臣,也是齐齐上疏劝谏。
他起初是很不满的。
但最终在李善长等人呈交上一份‘贪官污吏’名册及相关的贪污罪证,还有一千多万石粮食后,他还是选择了就此停歇,因为杀的人够多了,追剿的粮食也够多了,继续下去,已得不偿失,也真会闹的地方沸反盈天。
只不过李善长等人明显并不甘心。
起初还各种举荐官员,将朝堂官职安排了个明白。
他自不会让其如愿。
直接六部尚书一肩挑,最后觉得实在不行,才将工部、刑部两部重新安排了尚书,但对于最重要的户部、礼部、吏部、兵部,则依旧死死的抓在自己手中,不容外人染指。
至于六部其他官员,他也全然没有理会,李善长等人的举荐。
直接将去年的进士提拔了上来。
还有就是在翰林院储才了一段时间的国子生,就是靠着这帮跟朝堂大臣牵涉很浅的官员,他才真正将整个朝堂完全控制在了自己手中,然即便如此,他能使用的人手依旧不够,还是有不少的官职,被李善长等人推荐之人上任。
经过一年上下的磨合,朝堂其实已趋于稳定。
而他原本已不想再大动朝堂。
只想集中精力,准备跟北元决一死战,彻底将北元打垮,彻底解决北方的边患,但这一切随着夏之白的北上南归,都潜移默化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先是夏之白在北平提到的一些想法,就让朱元璋不由生出了一些迟疑。
而今夏之白更直接明了的去触动南方财源。
这让朱元璋更为心动。
自郭桓案后,他其实已放下了心思。
因为南方经此一事,也算是元气大伤,而南方给出的表态和诚意,也十分的足够,这些钱粮已足以支撑,大明未来数次的北伐粮草。
但这次的灶户生事,还有朝会上,李善长、梅思祖等人的面目,却让朱元璋有些心惊。
因为李善长等人之前表现出的恭顺都是假的。
只是为了糊弄自己。
好让自己不再死盯着南方,只算得上是壮士断腕,但内心里,南方并没有真的屈服,始终有着小动作,甚至还把自己上次的退让,当成了自己的妥协,继而想借着这次的事,再来试探自己,乃至是逼迫自己再度妥协。
这是朱元璋不能容忍的。
这些人不是服了,只是被自己杀怕了!
朱元璋背着手,用玉如意挠了挠后背,望向一旁的朱标,冷声道:“咱大明的臣子,一个个心思都重着,若非夏之白将这些人的心思给抖落出来,咱只怕还会被继续蒙在鼓里。”
“这些狗东西是想死了!”
朱标一愣。
他望向朱元璋,沉声道:“儿臣之前也不敢信,跟随父皇一同打拼的老臣,如今竟全都变得利益熏心,甘愿为了自家的私欲,于天下而不顾。”
朱元璋双眸微阖,冷笑道:“你太高看他们了。”
“他们从来都没变。”
“之前只不过是没机会,又因为头上还有个元廷,还有个张士诚、陈友谅,他们不敢表露的太明显,但当初在征伐天下时,这些人或多或少都露出过马脚,只是咱当时没有在意,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他们功成名就,自是要为自家考虑了。”
“咱也想不明白了。”
“名,咱给他们了,官位咱也给了。”
“钱,咱赏赐的少吗?”
“为什么一个个就变成这样了?”
“就说这盐政,当初夏之白就给咱提过,咱当时考虑再三,并没有采纳,但也是想借他之手,去试探一下朝臣反应,结果这一试倒好,多少蛇虫鼠辈跳了出来?”
“他们以为咱真不知道南方的实情?”
“他们怕是忘了。”
“咱也是南方出身,还是从南方起家的。”
“咱对南方的了解不比他们少,咱在南方同样有自己的耳目!”
“咱之所以没有把事挑出来,就是想看看,这些人究竟在打什么心思,也想看看跟着咱出生入死的弟兄,当真就没有一个为咱考虑的?”
“但今天朝堂上的情况,标儿,你也都看到了。”
“满朝诸公,谁替咱替大明说了话?”
“没有!”
“全都拐着弯、变着法的,在抨击反对着夏之白跟田靖,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眼神,甚至恨不得将这两人给生吞活剥了,他们在殿中的这些神态,当真以为咱看不到?”
“咱看的是一清二楚!”
“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咱难道当真看不明白?”
朱元璋冷哼一声,将玉如意放在了桌上,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咱大明刚立时,妹子曾让咱好好对这帮兄弟,咱做了,咱给他们赐了免死铁券,咱也给他们封侯赏爵,但咱当时也说了,只要他们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咱保他们一家老小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但他们是怎么做的?”
“咱难道不知天下人说咱刻薄寡恩,说咱当了皇帝就不念旧情了。”
“咱其实一直都认。”
“但他们却在逼着咱不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