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万两纹银!
徐阶忍不住叫出声。
别看淞江府徐家田产地业甚多,但自古以来,田地都是用来稳固家族传承,防止败家子败落家族的,指着地里产出的粮食,永远发不了财。
淞江府徐家乃是官宦世家,世代做官,虽说在徐阶之前,徐家曾祖最高才做到一地知府,但以江陵张家为例,做官,就是在敛财,即便不刻意收受贿赂,这百多年来,也让徐家积累了不菲的财富。
徐阶作为淞江府徐家当代家主,自然对家族财富知之甚清,差不多正是九百万两纹银。
所以,当严嵩精准开出淞江府徐家诸罪皆免的赎罪银两数目时,徐阶对严嵩的怀疑和警惕达到了顶点。
难道说,严党始终在窥视着淞江府徐家?
心中寒意大冒的徐阶,被严嵩逼到了悬崖边,面临着人生最艰难的选择。
是人活着,钱没了;还是人死了,钱没花完。
这是场以侵占百姓田地为罪名,对淞江府徐家的敲诈。
大殿外,又有了阴云,黑压压的翻滚着,隐隐有雷电闪烁。
大殿里,朱厚熜这时似乎入定了,坐在御座上一动不动。
严嵩在说完惩处淞江府徐家的办法后就转过了身,显露出对徐阶的回答漠不关心的模样。
严世蕃的目光紧紧盯着徐阶这位清流领袖,袖袍中的手暗暗握紧,期待着徐阶在御前抗争,触怒龙颜。
高拱、张居正望着徐阶,内心五味杂陈,没想到,一直奉为挚友(良师)的人儿,会是大明朝仅次于严党的巨贪。
短暂的沉寂,徐阶长叹一声,跪叩道:“谢皇上隆恩。”
这个栽,淞江府徐家认了。
严世蕃倍感失望,但心底为两千多万两纹银大出血的难受感莫名消减了许多。
九百万两纹银,几十万亩田地,徐阶大出血的程度,丝毫不比自己小。
共情,果真是人世间最强大的情感。
“好!好!”
朱厚熜从御座上下来了,一边轻轻鼓着掌,一边顾自踱了起来,“说的好啊。一场财政会议,我大明朝一年赋税有了。
江陵张家、淞江府徐家,和…分宜严家的银子,如何入账,高拱你回去详细方略出来,然后给锦衣卫、东厂去函,清点这事,还得靠锦衣卫、东厂去办,做起事来,方便。”
“方便”二字一出,严嵩、严世蕃父子,徐阶、张居正师徒立刻感觉脖颈一凉,好像一把刀驾到了脖颈上。
普天之下,只有锦衣卫、东厂可以不需要走流程就能杀人。
这方便,就方便在杀人上。
“是。”高拱大声答道。
有了严、徐、张三家之银,哪怕大明朝还像去年那样亏空,也能支撑些年月。
“诸事扰人烦,朕看阁老们也没了继续的心思,去年的财政亏空,就此了结,而今年的财政预算,就罢了吧,内阁和六部有大事,就呈入宫来,到时候,再就事论事详议。”
朱厚熜踱到了殿门边,竟亲自伸手开了殿门,一阵雪风吹了进来,宽袍大袖立刻向后飘了起来。
圣音随风传入所有人耳中,比着风中的寒意更让人心冷。
皇上在将司礼监逐出御前财政会议后,又对御前财政会议的内容进行精简。
没有了财政预算,那六部又该怎么在完全没有罪责的情况下,在规定时间花光规定的银两?
以往,六部不管在一年内做多少事,彼此调剂之下,预算的银两总能花的干干净净,一文一钱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