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当知道了新学,安南人就能够凭借新学,富国强兵了么?”朱肃晒笑一声。
“这是一个腐朽的国度……”朱肃看向窗外,看向那些方听完讲学,正陆续从讲坛处离开的安南儒生们。
在讲坛之外,数之不尽的车马、奴仆,将这处临时讲坛之外的水泥大道,给堵塞的水泄不通。
他们正在等待着刚听完讲学的主子们。
“一个已经固化腐朽了的上层,是不会有勇气发起变革的。纵使是最为优秀的理论,他们也只会将其束之高阁,使其用来装点自己家族中的门面。而不会想着用他来让国家强盛。”
“毕竟,他们希望的是他们的权势和富贵,代代相传,亘古不变……而所有的变化,带来的都只会是危机。”
“因此,新学能够唤醒的,只能是少数人。”
“少数人?”李景隆不解道。
“是的。少数人。”朱肃点点头,眼中掠过一抹精光。“我们要做的,就是对这一部分少数人倾囊相授,让他们对现状产生不满。”
“让他们将大明视为依赖,让他们去推翻现状。而后在日后,让他们成为……多数人。”
李景隆听得似懂非懂,思考了许久,方才问道:“那么,五叔。”
“凭讲学煽动安南内乱……当真能成吗?安南人如何会愿意帮着我们大明,而不是心向他们的家国?”
“况且,不会引起安南朝廷的戒心吗?”
“只凭讲学,当然不能。”朱肃道。“而且,我们还需要给安南朝廷找一些事……让他们无暇来关注我们在背后的动作才成。”
……
“虫豸!都是虫豸!”黎府,黎季犛愤愤的将手上的公文丢到了地上,面色气的涨红。
那份文书之上,乃是安南南部有家奴造反作乱的求援急报,求请安南朝廷速速派兵,前往平叛的。
比起朱肃所推断的情况,其实安南上下的问题,要更加严重许多。比如奴仆叛乱的问题,在安南各地隔三岔五,就要上演一回。
安南已处于皇朝末期,各色问题十分严峻:科举形同虚设,世家把持官职,土地兼并严重,各家家奴隔三岔五的叛乱,也弄得朝廷焦头烂额。
按照陈朝的律法规定,宗室和相国有权豢养家奴千人,官宦世家也大都豢养家奴达到数百之巨。这些家奴大多都受到了歧视,从事艰苦地劳动。他们没有控告主人的权利,禁止与平民结婚,可说是世世代代,都没有出路。到了陈朝末年,王侯的家奴脸上刺著“宫中客”三字,皇帝的家奴脸上刻着“座上奴”三字,使他们一辈子蒙受屈辱。许多家奴不堪重负,纷纷揭竿而起,严重威胁到了安南朝廷的统治。
这可苦了鸡毛哥。谁让他黎季犛是安南权臣,上头的陈艺宗不管事儿,陈顺宗又不过是个傀儡。这四处救火的苦差事,自然也就落到了他这个总揽朝政大权的平章头上。黎季犛可谓是烦透了那些鼠目寸光、以致逼反了麾下奴仆的安南豪族。
而今,他正在筹划着通过那位大明的周王,扩大新学影响,借助新学的昌盛来排除异己……哪有心思去处理劳什子的家奴叛乱!
“讲学……可有什么差池?”捏了捏眉心,努力将自己的情绪从崩溃中收回,黎季犛询问身旁的黎氏家奴道。
“大人,那位大明的周王,在那一处名为‘武曲’的港口处举行了多次讲学,每次都人满为患,如胡氏、范氏,都旁听了讲学,且他们都无法驳斥那位大明周王的观点。”
“很好。”黎季犛面上终于有了几分喜色。胡氏、范氏等,都是朝中与他作对、不愿意推行大明新学的家族。这些家族也迫于大明的威势去旁听了讲学,这无异于迫使他们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仅仅这一个举动,就会使得这些家族在朝中的声望一落千丈……这位大明周王虽然年轻,但果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不愧是大明天朝,竟然能出现这样杰出的人物……
“但……”那黎氏家奴似乎还有话未说完。
“还有何事?”黎季犛眉头一皱,问道。
“那位周王……似乎想要在我们大越,兴建学院……”那家奴说道。
“学院?”黎季犛一愣。
“是。”那家奴道。“在讲学之中,周王说他感到我大越学子对学识如饥似渴,心生感动。”
“欲遵循孔夫子‘有教无类’之教诲,将孔教新学,传播到我大越地方。”
“故而欲在此办学,传播新学之真意,并表示,欢迎我安南儒生,加入他所兴办的学院……”
黎季犛皱起眉头,旋即舒展,但很快又皱了起来。
他询问家奴朱肃所言的细节,从字词、神态各个方面,无一错过。那家奴竟也能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听完后,黎季犛那张本颇为慈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看来,大明皇帝也有心思,想要插手我大越事务。”
“大,大明皇帝?”家奴有些惊惧,黎季犛瞥他一眼,斥道:“慌什么。”
“我们是大明的朝贡国,大明,没有理由对我们出手。”
黎季犛颇为自得的捋了捋短须,道:“大明是礼仪之邦,若无理由,是做不出攻伐朝贡国的事来的。”
“大明皇帝,该也只是想稳住南方……听说他们正在经营北方和倭国、高丽,这位周王,该是想通过兴建学院,使得我们大越的朝廷和大明联系的更为密切。”
“大越,终究是大越人的大越,他一个明国人,也只能耍这样的小手段。”
黎季犛自信,而又带着不屑的说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