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川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是跟自己说话呢,他才开口道:“我还是站着吧。”
徐恭像是对贾川的表现很满意,他笑了笑说:“太子对你赞誉有加,都是自家人,坐吧。”
贾川心里暗叹一口气,他倒不是因为尊重才不肯坐下,他有个坏毛病,喜欢翘二郎腿,平日在老郑头的院子,坐的都是板凳,翘不起来,可若是坐在这里,聊着聊着脑子忘了这根弦……他怕锦衣卫的规矩为他日后平添灾祸。
可眼下再不能拒绝,他只能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忘了他们是谁。
若是朱瞻基这时候看到贾川的模样,必定心有不满,当初贾川对况钟表现的便是比对他这个太子还要尊重,如今面对他手下的亲卫,贾川竟也表现出十足的敬畏,朱瞻基必生疑惑。
徐恭看着贾川坐到下首,便和颜悦色的问道:“黄芦岭……可有查到什么?”
贾川深吸一口气,将前后四拨人到过黄芦岭,每一拨人做过什么,四拨人有何不同,又有何相同,他怀疑巡检司有内奸等等,包括巡检司丢了什么,全部俱实说了。
徐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与他想得可天差地别。
朱瞻基虽与他提及巡检司四十余人全部被杀的事,他也只是觉得此乃汉王灭口之举,这个汉王做出什么来,徐恭都不觉得出奇。
可听了贾川的话,徐恭意识到自己想简单了。
“你可读过书?可会写字?”徐恭严肃的问。
“呃……会写一些,但写出来不太好认。”
“这样,你说我写!”
徐恭命崔有志笔墨伺候,崔有志命人先搬来了书案,而后忙乎一通,又带着众衙役退下。
贾川在衙役们忙乎的时候,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他这次将怀疑巡检司有内应的事说在了前面,这样一来,有后面的事衬托着,便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严重了,他将自己是如何推断的更是着重的说了说,因除了汉王府腰牌,没有旁的实证,他推断的过程便显得很重要,最后将自己的疑问也毫不吝啬的说了。
为何要留下一人?此人与第三拨人应是一伙的,知道第三拨人是谁,便也就知道留下这人的目的了,还有巡检司的内奸,为何要藏在这个地方三年不露声色?他与第三拨人也是一伙的,可见只要知道第三拨人是谁,便能接疑问解答了。
万一朱瞻基能解答呢?
这是贾川的小心思,他自然是知道过分展露才能必然会引来祸患,但祸患也得是活着才能感知到,这个时候体现自身价值,别让大领导摒弃才是重中之重。
徐恭写好,待墨干后对一名百户说:“李顺,八百里加急送去北京,太子亲启!”
李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将信封存好快步走出厅堂。
“孙荣,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与贾川说。”
孙荣也赶忙出了厅堂。
堂中只剩徐恭,只见他上前拉着家贾川的胳膊朝椅子走,边走边说:“我是没想到这案子这般曲折,当真是难为你了。”
“太子临行前交代过,我也只是做我该做的。”
“可有隐瞒?”
徐恭突然停住脚步,他没有看向贾川,但语气甚是低沉。
“瞒啥?”贾川无辜的眼神看着徐恭问,没有半刻犹豫。
“此案涉及你们巡检司……”
“除了死的,还有一个内奸不知是死是活,就剩我们仨,我们仨事发后一直跟在太子身边,我何须隐瞒?若是要隐瞒,我理应瞒下内奸一事,可我没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呀!大人跟着太子比我长吧?我虽知伴随两日,可我对太子敬佩之意如滔滔江水,大人不知,最危险的那一夜,贼人近在咫尺,我只能壮着胆子应对,太子却能利落出手将贼人射杀,这是何等的决断力?我怎敢自作聪明?”
徐恭扭头探究的看了看贾川,阴沉着脸问:“你可知内奸一事,你们三人便难逃干系?”
“为何?不管那人是谁,潜伏在巡检司三年有余,当初来的时候也是上面派的,三年多没病没灾的,不是,与旁人无异,放谁身上也辨认不出来呀。”
“你想不到是谁?”
“想不到,我发现可能有内奸的时候,四十多具尸体已经埋了,我亲手埋的,还亲手写了名字立在坟前,我后来与顺子使劲想谁不对,可当时尸体腐烂严重,又有很多未着衣衫,烂了之后,只能通过身高和感觉判断,可这也说明一件事,他们或许并不怕我们认出来,又或者……”
贾川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他反手抓住徐恭的手腕:
“我们几个回来的时候,太子命十名兵士护送,这十人玩心很大,时常跑的看不到踪影,我们仨走走停停的,总怕他们丢了,如此一来耽误了些时间,他们便说知道近路,有那么一段路我们是跟着他们走的,并未走在来时路上。”
“你是说……”
“他们原本连我们仨也没想放过!只因走差了我们才保住性命,他们未必知道这种天气两日后尸体会何等模样,但十天呢?半月呢?……不对,他们还留一个活口呢,这个活口可等不到其他人来发现他。”
贾川松开拉着徐恭的手,使劲搓了搓脸。
徐恭走到主位上坐下,皱眉想了想问:“你为何会有仵作之能?”
贾川不得不佩服徐恭思维跳跃的本事。
贾川这几日想了很多种答案,他知道早晚会被人问起,他思来想去的,还是觉着跟老郑头说的那种最具玄幻色彩,玄幻便是觉着不可信,却又不自觉的信了那么一点点,而后自己找各种理由将这件事变作自己能接受的样子。
贾川耸了耸肩,叹了口气,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说:“我说了大人也未必相信,属实有些离奇。”
徐恭皱眉,提防之意写在脸上。
贾川看得明白,他直了直腰身十分认真的说:
“不论徐佥事信不信,我都要实话实说,是有人给我托梦教的,跟真的一样,只是梦里那地方不是这里,我也说不出是哪里……”
贾川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脑子里想起上一世的烤串啤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