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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春闱一般在农历二月初七至初九这三天开考,所以天下所有有资格参加春闱的举子都会提前离家赶往京城赶考。
家里富裕的有马车坐有仆人书童在侧伺候,家境一般或者贫寒的只能凭着两条腿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走到京城。
因为年前秋闱罢考一事,礼部在未得到皇帝准许之前一直没有下发春闱何时开考的时间,天下的举子们都是翘首以盼,望穿秋水了。
好不容易等来了朝廷开考的榜文,他们收拾好行装,辞别家人后,就急匆匆的往京城方向而去。各地的官道上也随之热闹了起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连带着沿路各地的城池客栈马车店也跟着生意兴隆起来。
因为朝廷不仅提供路费,还提供食宿,各地的生员无不对皇帝交口称赞,大赞皇帝有上古之风,礼遇读书人。
等他们行至半路,又听说今年的主考官是皇帝,而且今年的考题也是由皇帝亲自出题,这让大江南北的考生们兴奋异常,同时又有些担忧。
高兴的是一旦这次高中,自己妥妥的天子门生,风光无限;担忧的是他们这个小皇帝不喜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更喜欢那些喜欢摆弄君子六艺的人。
读了这么多年书,圣人之书都读不完,谁还有时间学那些不入流的奇技淫巧之道?
距离京城近的河北山东河南山西的举子们自然是先到一步。
家中有亲戚朋友故旧的,自然要去拜访一番,而那些有在京为官的或能攀上某些官员关系的人,更是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带着家丁仆人前去拜会,以期能得到指点。
马愉是大明少有的北方状元出身,老家青州自古便是文风昌盛,能人才子辈出,加之自己又是内阁首辅,平日里也多有照拂狱家乡子弟,所以这几日他的府上每日递拜帖想要拜会他的人络绎不绝。
这天下了朝,马愉的马车刚在府门前亭下,呼啦一下,围上来一圈人,吓得马夫赶紧握紧手中的鞭子,两眼一瞪就要驱赶围上来的人。
“退下,成何体统!”车内的马愉探出头来,呵斥一声。
马夫被自家老爷训斥,心有不甘的看看这些读书人,换了副热情的嘴脸,将马愉扶下了马车。
马愉还未站定,就听几个读书人七嘴八舌的喊到:“姑父”“表叔”“大表舅”……
马愉定睛扫视一圈,眼前这些人他是一个人也不认识。
不过好在他涵养很好,笑着对众人点点头,挥手叫来了管家。
管家小跑着上前,一一接过众人的拜帖,然后就听马愉道:“吩咐下去,让泰丰楼送两桌上好的席面来,老家来亲戚了。”
管家微微有些迟疑,他看了看自家老爷,心里直叫苦:“我哪有钱去泰丰楼啊,就是老爷您,每月的俸禄也仅够府里的开销。”
管家上前,微微拉了拉马愉的衣袖,马愉虽面有不悦,可还是走到一边,说道:“何事?”
“老爷,咱家没钱了啊,泰丰楼的席面最少也要八两银子一桌。”管家面露难色道。
马愉一滞,这事他倒是不知道,家里都是夫人在管家,他向来不问这些琐碎之事的。
“过年的时候皇上赏的那些银两呢?”马愉面有不悦。
“老爷您忘啦?”管家咽了咽口水,看了看那些举子,又道:“过了年您就给老家族学寄去了150两,三月份老家来了几个穷亲戚,您看着可怜又…又给了20两银子,六月份大公子要定亲,剩下的钱夫人不让动,说是要给公子定亲用的。”
“我…”马愉顿时气馁,真是一文钱憋倒英雄汉,这事要说出去他一个堂堂一品大臣,现在连两桌席面的钱都掏不出来,谁信啊?
他叹息一声道:“我书房里还有两把古扇,先拿去当了吧。”
说罢,摇摇头,对着不远处的众学习招招手,独自在前走进了府里。
他虽贵为内阁大臣兼吏部尚书,可他为官清廉,方正耿直,老家虽有几百亩地,可每架不住每年开销大,在这偌大的北京城,他这个一品京官既要顾及各种人情往来,又要资助老家亲戚和族中子弟,还有一大家子的开销,属实有些捉襟见肘。
妻子陈氏为此没少抱怨,“你一个内阁大臣,每天清粥小菜,连个荤腥都难见得,说出去不怕丢人。眼看着两个儿子马上也要娶亲了,家里却连聘礼都还未凑齐,你说你这官做的有什么意思?”
为此,马愉也是面有愧色,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样都行,可让老婆孩子跟着自己受苦,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往常一些下属同僚或者地方官逢年过节也会给他送些孝敬,可他都拒绝了,他清楚,这送的不是银子,而是在求你办事,更是送的看不见的刀子。
皇帝最讨厌的就是臣子贪污纳贿,不守德行,杨士奇权倾一时,不也因为约束不好家人倒了吗?南直隶杀的那几千人中,那些官吏被杀的原因哪一个不是因为一个贪字,所以不收,就一文钱也不收,而且还得告诉你以后你也别送,若是再送,我只好把你送进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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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马愉便给家人立了规矩,凡是来求他办事送礼的,一律不见,也不准家人私下收受礼品,违者家法伺候。
入夜,送走了这些老家的举子们,马愉一脸疲惫的坐在书房中有些愣神。
“老爷。”书房外,夫人陈氏轻声唤道。
“哦,夫人呐,进来吧。”马愉回过神,起身,打开房门,陈氏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
“老爷,这么晚了,还不歇息?”陈氏看了看马愉疲惫的面容,关心道。
“嗨…睡不着啊。”马愉叹息一声,又坐回了椅子上。
陈氏抿嘴一笑道:“您不总是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有心人吗。还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怎么,你这个当朝首辅,谁还敢给您出难题?”
马愉脸一板,看了看门口方向,沉声呵斥一句:“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陈氏笑了笑,也不反驳,走到椅子后,双手食指轻轻按在丈夫的太阳穴处,慢慢的揉了起来。
马愉闭上眼,缓缓开口道:“皇上要动孔家。”
陈氏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随之停下,她也是出自书香门第,诗词歌赋不说样样精通,可也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自然清楚孔家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
随即她又一笑道:“皇上想动,就让他动呗,您跟着着犯什么难啊,又不是让您去。”
“妇人之见!”马愉依旧闭着眼,轻哼一句。
“得得得,我是妇人之见,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我只知道咱们征儿的婚事马上就要用钱了,你这个当父亲的一天天也不知道上上心。”陈氏有些埋怨道。
她口中的征儿,是马愉的大儿子马征,后官至河南汜水县知县。他的小儿子马微,官至河南布政司照磨所检校(管理文书档案的九品小官)。
他给儿子选的媳妇也是老家一个耕读人家的女儿,本来三年前就该完婚的,可女方家中老太爷过世,需要守孝三年,所以婚事也就拖了下来。
今年守孝期已满,夫人一过年就张罗着赶紧让儿子完婚,自己也好早点抱上孙子。
“那小子着急了?”马愉缓缓开口道。
“你这儿子,和你一样,整天呆在房间里,书不离手的,都快成呆子了。”陈氏叹息道。
“女方家催了?”马愉又道。
“我看你也快成呆子了。这事人家怎好开口?”陈氏嗔怪道。
马愉没有说话,而是坐直了身子,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你急什么?”
“我能不着急吗?征儿眼看着都快二十了,家里老太爷几天一封信催着,怪我这个儿媳不上心,老太爷可是等着抱重孙呢。”
一听夫人提到自己夫人,马愉站起身脸色郑重道:“三媒六聘需要多少钱?”
见丈夫终于开窍了,陈氏掰着手指头道:“按老家的规矩,这三媒六聘台面首饰衣服,还要起新宅子,田地唔得怎么着也得要三百两。”
一听需要三百两,马愉面色一抖,三百两,相当于他一两年的俸禄了。马愉挠着头,颇有些窘迫道:“这么多?家里还有多少钱?”
陈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就还有50两。”
“我……”,马愉顿时头大,良久才开口道:“能不能和亲家商量一下,聘礼少给些?”
“少给?人家在青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又是个内阁大臣,说出去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陈氏没好气的挤兑道。
马愉有些生气,拉拉着脸,坐下不说话了。这哪是娶媳妇啊,这是敲骨吸髓啊。
“哎,写信给父亲吧,让他接济一下,等发了俸禄,在还给他。”马愉最后无奈的说道。
当年的状元公,如今的内阁首辅,就为了儿子的婚事,也开始啃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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