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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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米灌藕,你尝尝,这时节的灌藕最好吃了。”言珩从外头带回来许多零嘴儿,哄着她一个个的尝,“甜不甜?”

“甜。”

“这都是给你的。”见她点头,言珩喜笑颜开,忽然想起什么。

隔着竹石屏风,沈清月看他在里间一阵翻箱倒柜,“爷在找什么?”

“找好东西。”言珩一面回答,一面继续翻找,那日自己生气,忘记随手放到哪里了。

福山反应过来,颠儿颠儿的跑进去,拉开铜镜下的抽屉,有只红木小匣。

言珩忙拿起来,递给她。

“瞧瞧喜欢不。”

沈清月接过来,指腹拂过木匣上的玲珑阁字样,不用看也知道是首饰。

她缓缓打开,匣内一对羊脂白玉镯子,通体无暇,色泽温润。

“如此贵重的物件,奴婢戴不得。”

“谁说是要给你了。”言珩下巴微扬,仿佛回到往日模样,“爷只是叫你看看喜不喜欢。”

嘴上这样说,却拿起镯子套上她手腕。

“不过,你既戴上了,就不许再随意取下来。”

那还不是给她的?

沈清月哭笑不得,“多谢爷。”

说话间,琳琅挎着藤篮从外头进来,“爷,姑娘,快看今年的茱萸长得真好。”

二人打眼往她藤篮里一看,红彤彤的果儿拥在绿叶中。

重阳登高,饮菊酿,佩茱萸。

“往年咱们爷都是佩茱萸香包的,这几日太忙,眼下再做是来不及了。”佩玉擦净了手进屋,拿起湿过水的帕子将一小束一小束的茱萸,连叶带果全都擦拭干净。“明日就是重阳节,委屈爷明日直接佩茱萸吧。”

“这有什么委屈的。”沈清月拿起一束闻了闻,“只戴一日,还费那劲儿做成香包,直接戴就是。”

说着,放在言珩腰间比划两下,“爷明日得好好选个颜色相称的衣裳。”

“说起来,往年重阳登高都是去紫金山,今年紫金山正在修缮皇家寺庙,怕是去不成了。”言珩握住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咱们还去栖霞山吧?这时节满山的枫叶好看,你头先不是说想去看。”

“爷要带奴婢一起?”

“你整日在府里闷着多无趣。”他把玩着女子纤细小巧的指头,“爷带你出去透透气。”

言珩想通了,与其叫她觉得府里拘束,总想着逃跑,不如自己多带她出去玩儿,秋日登高,春来踏青,总归来日方长,他要带她看遍大梁风光,让她觉得外头无趣,还是待在自己身边好。

重阳佳节

选在栖霞山登高的人,不在少数。

这不才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世子爷陈珃。

“哟,珩弟,真是巧了。”陈珃远远的冲他二人打招呼。

言珩冷哼一声,拉着沈清月走开了。

尚不知情的陈珃摸了摸鼻梁,面色尴尬。

沈清月回头悄悄给他递了个眼色。

做了亏心事的陈珃,当下猜了出来她那眼神什么意思,不禁抚额叹气。

都说美色耽人,自己怎么竟也没逃过去,还是被同窗好友的女人勾了魂儿,他活了十九年,干过最荒唐的事儿也不过如此了。

他正暗自懊恼丢了一位好友,听竹从枫林中走了出来。

“爷,京里那位爷传信儿了。”

“说的什么?”

“山腰庙里,找了尘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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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珩看见她回头,尚在生气,“好好的出来登高,你非要惹爷不快?还看他做什么?”

“奴婢是瞧世子爷身后那卖菊酿的呢,奴婢有些渴了。”沈清月拽着他衣角撒娇,“咱们找地儿歇歇吧?”

“狡辩!”言珩哼了一声,心情却好了许多,“这里的菊酿如何能下口?咱们自己家酿出来的菊花酒,才叫香。”

说着,找到一张无人的石桌,支使福山把从府里带出来的那坛菊酿打开。

“闻闻。”言珩把酒杯凑到她鼻下,“是不是比那人卖的香多了?快尝尝”

沈清月连连点头,接过酒杯,眯着眼睛笑道:“奴婢酒量浅,若此时喝醉了,爷可要背我上山的。”

“不知羞臊,喝你的吧。”言珩神情别扭,“真当爷连个喝醉的丫头都背不动?”

栖霞庙后,枫树林中,有汪碧潭,名为忘忧。

此刻忘忧潭边,两位男子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盘棋局,两杯清茶。

“我正说奇怪,修皇寺怎么修到金陵来了?还是让您来主持。”陈珃抿了口茶水,望着眼前棋局。“陛下真是年纪大了,竟然为了个废妃悄悄修陵墓。”

对面与他年岁差不多的男子哼了一声,抬手落下棋子,“若真是修皇寺,哪里轮得到金陵,更轮不到我来主持。”

“殿下消气,此行其实不失为个好机会。”陈珃紧跟着落下一子白棋,言语隐晦,“魏思源眼下正在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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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我在京城未曾向他示好过?”男子越想越觉气闷,“只是此人仗着军功加身,陛下看重,在朝中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太子都碰了壁。”

“在京城若是理睬了谁,那叫结党营私。”黑白棋子一时难分胜负,陈珃放下白瓷茶杯,支颚思忖着,“在金陵,叫互为赏识。”

男子闻言,眼中一亮,“你说的,倒也在理。”

“听说,魏思源也来栖霞山了。”

栖霞山顶

言府老太爷当年授封内阁大学士之日,正是重阳佳节。

因此,言府后辈都极重视这个日子,尤其是要下场科考的言珩,登高,更是登高。

山顶日头炎热,言珩焚香拜天之后也没多待,缓步下山,中途遇上了晚来的王家少爷,他便暂且停步,几人绕过山道,转入枫树林中说话。

“听闻今年科考人才,陛下都不甚满意。”言珩捻着衣袖上的菊花纹,“明年重举科考,并非不可能。”

今年的殿试状元郎,才入翰林不到三月,就被御史台接连参奏,官场勾结、大肆行贿、偕同探花郎日日出入勾栏之地。

状元郎与探花郎尚且如此,排在后面几位,更是少有正直之辈。

“京里才传回来的消息,施相爷三日前刚与陛下议过此事。”王家少爷悄声和他说着,“陛下还在犹豫。”

“天下才子,乃是国之栋梁,此事有何好犹豫?”言珩十分不解。

原本他是打算今年下场,可祖父说自己心性浮躁,即便考取了功夫,也在官场走不多远,硬要他再等三年,可现在,他真是等不了了。

“明年是大朝祭呀。”王家少爷拍了拍他肩膀。

大梁逢五年大朝祭,为时九日,皇室宗族沐浴斋戒,晨夕焚香祭拜。

皇室祭礼虽只有九日,但整个大朝祭却要持续三个月之久,从六月中到九月末,因是关乎当朝国运,历代皇帝都极为重视。

他们在林中讲话,随行下人不好近前听,沈清月等的无趣,便四下闲走。

栖霞山不高,她们所在之处正是两座峰头相挨处,站在山壁边沿往下看,有道山泉自两峰之间穿过。

看见那山泉,沈清月挪不动脚了。

估摸着离水面的高度,至多不过十丈,山泉看着很深,只要泉底没有过大的尖锐山石,拼一下,不是没可能。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就难以被轻易掐灭。

她看了眼依旧在远处和王家少爷讲话的言珩,林中除了他们,还有不少同样来登高的文人雅客。

在这里失足落崖,即是在场所有人都亲眼见证,言府叫月牙儿的丫鬟死了,自己的奴籍也会被衙门销户,纵然言珩事后疑心,也无法在金陵城大张旗鼓的寻人。

越想越是可行,沈清月一颗心跳的飞快,几乎冲出胸口,紧张的讲话都开始磕巴。

假死这种事,不做好也许会真死的心理准备,就有很大的几率会被揭穿。

“福山哥,你你快来看,下面有山泉呢。”

福山走到她旁边,才瞄了一眼,忙缩回脑袋,他打小害怕从高处往下看。

“这这有什么好看的,多吓人,你赶紧往后退一退。”

“哪里吓人了。”沈清月掩嘴笑着,又往前两步,“你快来看嘛。”

她两只脚都快踩出去了,福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姑娘,月牙儿好姑娘,我求你了,快往后退两步,,,”

“瞧你吓成什么样儿了,福山哥你可真是胆小。。。。”她笑得前仰后合,“你也往这边走一走,底下的山风吹着可比啊———”

话未说完,山风穿林而过,那石榴红的身影一晃,宛若秋日蜂蝶,伴着叫声骤然落下山崖。

“姑娘!”福山脸色煞白,扑过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听见女子尖叫声的言珩,扭头望见崖边一幕,瞳仁骤然发紧,待他冲过去时,只看到崖底山泉溅起一圈涟漪,哪里还有石榴红的蜂蝶。

春荣秋枯,这蜂蝶亦逃不过,注定消亡于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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