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过中秋,姜白石却裹着厚厚的西域毯,脸色也有些发白。
“你要去便去吧。”姜白石看着环顾东堂道:“这里也留不长了。”
短衣汉子微微一怔,顿知姜白石之意。
姜白石颤巍巍道:“虽在棋局中,但总有求生的权力,我构筑的棋盘可不是把人困死的深井,你想要助他,便大胆去,朝中有人要杀他,我也不会阻拦。
人间诸多的不可知,才铸造了诸多可能,我来人间一遭,百年岁月,现在已到归期,归去之前看不得天下变化,可却也能让伱也遵守本心。”
那短衣汉子低着头,听出了姜白石声音中的虚弱。
他跟随姜白石已经太久,甚至经过了一遭灵潮,若无姜白石,他也许早就死在了那处荒山野岭,而今……他与恩人似乎要告别了。
……
盛如舟匆匆来了首辅大人府上,见姜白石独身坐在东堂。
“观棋先生对人间有恩,那鹦鹉洲可并非仅仅推迟了河中道旱灾,他就这般死了,陆景是他的弟子,观棋先生对他有大恩……”
盛次辅语气匆匆,姜白石却轻声道:“陆景如今在何处?”
他似乎是在问盛次辅。
可当他开口,虚空中有波澜涌动,泛起的透明涟漪也传来平静的声音:“陆景驾驭剑光杀拦路者数百人,本已至东城,却又中途而返,去了横山府。”
姜白石、盛次辅面色俱都变化。
姜白石并不在意横山府,只皱眉道:“既然已经去了东城,出太玄的可能便大了几分,如今又归返城中,实属冲动了。”
盛次辅握拳:“他要做什么?”
“自然是去杀人,他要杀那齐国太子。”
“便仅是齐国太子?”盛次辅喃喃自语。
姜白石白发飘然,叹了一口气。
……
陆景走在麒麟街上,虽然现在是白日,太玄京却如同黑夜一般,街道上空空如也。
他身后,脸上还带着面具的持星将军叶舍鱼带着宿玄军精锐三千人,早已围得麒麟街水泄不通。
“陆景……这里是太玄京,你逃不出去,宿玄军之后,李观龙已经调集城外百里处的大伏舞龙军,褚国公调遣国公府三百炼神客,二十位客卿前来!”
“六部尚书府中修行者、十六卫将军、河东的荆紫光禄大夫俱都在等你出中城,归德云麾怀化忠武四位将军也已经分守四城,这太玄京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叶舍鱼开口:“空山巷小院中早已无人,陆景……究竟发生了何事,难道真就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陆景好似没有听到叶舍鱼的话,径自走向横山府。
叶舍鱼心中一悬:“陆景,你与横山府素有嫌隙,可是其中毕竟住着齐国太子,其关乎大伏、齐国两国安宁……”
铮!
陆景长剑出鞘,天边如有晚霞映日,一抹斜辉一闪即逝,落在横山府中。
横山府顿时天翻地覆。
一道剑光如天人探城,不曾风起云涌,也不曾云山遮罩,又如轻描淡写的一条丝线落下。
横山府先是闪过刺目的光辉,继而……楼阁崩塌,飞沙走石。
那天下第七的名剑早已归鞘。
三千宿玄军精锐已经列阵围堵而来,只是哪怕麒麟街宽阔,对于军伍而言仍显的有些狭小,甲胄碰撞声不绝于耳。
叶舍鱼带着两位副将,气血腾飞,武道精神如狼烟,袅袅不绝。
“陆景,你素有仁名,怎会为了自家仇怨便不顾天下人?”有位副将大喝。
恰在此时。
陆景也许是嫌灰尘太大,轻轻摆手。
长风如客,应邀而来,吹散了浓浓尘埃。
横山府废墟中,武夫已死,元神修者也被剑光席卷,元神尽灭。
唯有横山府最深处,一座暗室只是裂开了一道小口。
自那小口看去,足足四个女子被绑在一处巨大的石桌上,齐国太子古辰嚣正手持一把小刀,剖开了第一位女子的手臂,正仔细挑断那女子的手筋。
女子嘴唇发白,浑身上下皮肉都在跳动。
而古辰嚣双目圆睁,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正在准备久违的盛宴,喂养养在心中的魔头。
“叶将军,你可觉得这古辰嚣该不该杀?”陆景突然出声,惊醒了叶舍鱼,也惊醒了陷入癫狂中的古辰嚣。
古辰嚣转身,便看到横山府废墟,看到众多军伍……也看到佩刀剑,着白衣的陆景。
他身躯顿时一颤,跌倒在地上。
叶舍鱼冷漠的看了古辰嚣一眼,对陆景道:“他该死一万次,只是他乃是齐国……”
她话语未落。
陆景手指微动,细小的剑气闪过,继而突兀起奇峰,化作一望无际的剑光。
剑气起壁山,却并非一百零八座,而是万道剑气,道道如峰。
万千剑气眨眼间落在古辰嚣身上,古辰嚣尚未反应过来,便化作一团血雾,在空中爆开。
“那便如将军所言,让他死一万次。”
陆景看向街口,褚国公正带人前来。
叶舍鱼还欲说些什么,陆景却平静摇头。
叶舍鱼顿时知道陆景所想。
“如今这太玄京中只有陆景能杀他。”
“毕竟陆景已被定为谋逆,太玄京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杀他,他杀古辰嚣,大伏至多一个保护不周罢了。”
“只是……现在又耽误了路程,褚国公带人赶到……”
叶舍鱼心中思索间,又看到街口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帘子被掀开,其上坐着七皇子与皇子妃。
二人正看向陆景。
李雾凰眼神也不同于以往,带着些轻松。
“旧日的仇怨,今日得报,雨师……”李雾凰心中暗想。
而陆景也看向那马车,嘴角却多出一丝笑容来。
他脑海中,趋吉避凶命格起金光。
“怎能轻易离玄都?”陆景握着斩草刀刀柄,嘴里嚼着几个词。
“皇子相争、重瞳、大势、棋盘!”
“都给我死上一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