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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担心小花,我这几年教她的可不只是医术。…..恐怕没几个人能在她手上捞到好处。”
半年后,京城传来消息,西庭出了一位十七岁的武状元,姓刑。
随即,这位武状元成为了西庭史上最年轻的少年左将军。
同年,暨城也出了一位张仙子,医毒双绝,行走人间,行医济世。
也是她解开了京城烟云养生阁的沐浴香粉害人案,原因无他,药材都是好的,药性湿热针对女子阴寒之体,可是妇人多用反而容易引发体虚多汗之症,久而久之影响房事和生育。
这件事情东窗事发之后,烟云养生阁学艺不精也开不下去,慕容琉璃怕被人牵连,躲回宫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穿越者,做什么都顺风顺水,一开店立刻生意兴隆,一设计物品总是灵感不断,与英俊的皇子两情相悦,还当上了后宫之主。
但她归根到底是现代人,遵循的是一夫一妻制,哪怕离耀迫于前朝压力立妃,她也无法忍受。
宫廷拘了她的性子,那她就潇洒离开。
既然自己在西庭有产业,便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活。
如果离耀爱她,定能抛下一切散尽后宫把她追回来。这女人极端可笑,面子上过不去,暗地里却还满怀骐骥,小心翼翼地等离耀的消息。
可惜,由于某人的介入,一切变得太顺利,男女主的患难见真情完全没有上一世来的刻骨铭心。
甚至离耀封后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慕容琉璃凭借现代知识创造的财富和兵力,一部分是因为慕容家在朝中的地位。
也许有爱情,但也有利益。
但是催眠开始失效了。
短短几年,慕容琉璃的产业一再缩水。早前她自诩产品吸睛,又有很多贵客不请自来,根本不需要花闲心去掌握客户动态和喜好,也没有做推广和产品后期的改良。
然而现今,曾经’按部就班’来的老客户不见了,而新客户又承受不了她家昂贵的价格。更何况不少相似的铺子层出不穷,物美价廉。
她手上的店只有京城的几家铺子还有些客流,其他地方入不敷出,甚至地租都交不起了,还要倒贴钱。
烟云养生阁的案子揭开,二东家帮她受了刑,她想着宫中安全,这才被迫灰溜溜地回宫避难。
然而,回宫数日不见离耀来,她心慌之下去了御书房。
却看见贵妃身边的人来送甜食。
“陛下,贵妃派人送来了糖蒸酥酪。”
“…..放下吧。”
那人刚要退下,屋里的皇帝又添了一句:“替朕谢谢贵妃。”
“是。”显然贵妃娘娘将皇帝伺候的不错。
那个贵妃整日还在御书房旁边转悠,今日送小食,明日送羹汤,后日又送护膝。
她恨离耀的见异思迁,却忘了他早已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皇子了,一个帝王需要的是善解人意、震慑后宫、不给他惹麻烦的皇后。
慕容琉璃无法安于现状。
她想要的太多,到最后反而一无所有。
既想要爱情,又想要金钱;既想要权利,又想要自由。
既想要一夫一妻,却又享受被多人倾慕。
比如因为沐浴粉之事替她受刑的养生阁二当家,本是个精于算计的男子。
若不是爱慕慕容琉璃,又怎会甘心代替她入狱。
那皇帝至亲的九皇子离刃,乃是离耀亲弟,慕容琉璃不懂避嫌,总爱与之混在一起交谈逗趣,做一些暧昧之举,说一些挑动别人心弦之话。
若非如此,堂堂九王爷又岂能在找到出走皇后之后,还温柔相伴支持了半年有余,最后才不得不回宫。
没有凤冠之下的端庄贤淑,没有闺中女子的蕙质兰心,没有巾帼英雄的公私分明,更不懂民间商贾的通透圆滑,甚至连普通民妇的男女避嫌都不明白。
她的任性妄为、意气行事、举止无度,磨掉了帝王本就不多的青涩情感。
空荡荡的宫殿里,灯火昏暗,炭火也不枉,甚至连丫鬟都知道皇后皇帝不和,伺候也显得懈怠。
不…..她要离开,她要离开。
然而,当晚,她刚利用体术翻墙就被人抓了回来,对方竟是皇帝圈养的影卫。
“皇后娘娘,圣上有旨,您身体欠佳不易出门,还请稳坐中宫,莫要再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在外面坏了皇家的名声。”
“至于后宫之事,交予贵妃娘娘处理便是,皇后娘娘亦可安心养病。”
“待皇后娘娘身体好了,会有专门的人来教您宫中礼仪,以及插花制香等女子才能。待皇后娘娘学成,圣上在前朝也可安心处理国事了。”
那人的声音不带感情,而慕容琉璃坐在冰冷的红木杌凳上,掐着手指,心里发冷。
……
私塾的学生都知道,先生最近身体欠佳,熊师傅的话更少了,
', ' ')('课都停了。
加之两个关门徒弟在外面闯荡,这小院里倒是有些清静得过分。
许巍然闭目坐在摇椅上,阳光透过树枝洒在他眼睑上,睫毛颤了颤。
似有所感,他睁眼回头,刚好看见熊霆飞走出来。
“要进屋休息吗?”将军大人问道。
许巍然眼睛眯起看着他:“你刚才叫我了?”
熊霆飞摇摇头。
“春天了,我想出去走走了。”
“就我们两个。”
“…..好。”
熊霆飞把银两换成了银票,又把小院整理贴了租赁告示,告知了邻里一声,这才去购了马车。
几日后不少人来问价钱,二人便顺势把院子租出去,让刑老爹代为收租,去了分成存进银号就好。一开始刑老爹推三阻四不肯收提成,最后也凹不过大将军一张黑脸。
二人坐着马车一路往北行,离京城越来越远。
人少了,风景却变多了。
他们去了草原,许巍然窝在篝火边看着凶猛如虎的将军大人把一个个异族勇士摔得七零八落。若不是那张黑脸渗人,怕是有不少被刚猛之气吸引的妙龄女子要献上自己的发带。
说起来,倒有个异族女子红着脸给许巍然献了花。
那花在某人手上晃晃悠悠,一路带回了蒙古包,别在了将军大人的腰带上,闹了一夜也没让他摘下来。
后来去的沙漠,一路风沙,向来娇生惯养的许小侯爷不喊苦也不喊累,脸颊被吹得泛红,可一双眼睛清亮得可怕。
熊霆飞见他高兴也不阻止,二人倒是没有脱水的症状,何况许巍然与系统兑换的空间里储存了水和食物。
有时候他拿出来熊霆飞看到也不多问,只是会帮他把发丝上沾染的细沙拍掉,又借清水帮他擦干净露出白皙的脸庞,这才给他罩上斗篷。
宿主大人心安理得受着。
二人顺着奔流的江河一路行来,甚至出了疆域走到了东庭圣山。
本来还怕不受待见,却不想闻有道恰好会回师门,匆匆忙忙地阻止了一场误会。
待二人参观完圣山遗迹,闻有道偷偷给许巍然切了一脉,神情复杂看向他。
许巍然视而不见:“我收了一弟子,圣山以后帮我照应些。”
面对狮子大开口的某人,闻有道:“……”
路上收到了张小花的信,她一切都好,人在信州。
听闻刑路南也派人捎信回家,说了些初当官的趣事,还说什么时候要回家。
本来他一个小娃娃在官场恐被排挤,但这小子得前骠骑大将军亲传,武功好脸皮又厚,把自己摘出来的同时还能噎死别人,倒也活得潇洒。
….
渐渐的,许巍然的食欲变得轻减,寤寐的间隔也变得越来越短,极度浅眠。
每每半夜睁眼,熊霆飞都能看见那道倚在窗边的消瘦身影。
“…..?”听到动静的青年回头,视线幽深,却透出半缕柔和。
似乎在笑。
直到第十个年头的初冬,他说想念并州的小吃,要回去看看。
回并州的路走官道一月也到不了,有一条十天到的捷径要经过山里,正是当年二人带小孩们去的有巨蟒盘踞的深山。
几日后到了山脚,马车难行,将军大人站在山腰处止步不前,直到许巍然主动开口。
“…..你背我吧。”
青年的身体比以前更轻,明明被毛茸茸的狐裘笼罩,环在脖子上的手却冷得可怕,靠在熊霆飞肩头的呼吸又浅又薄。
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
直到快绕过山峰的时候,许巍然才开口。
“你发现了吧。”明明是在提问,音尾却是陈述的语气。
熊霆飞没有开口,只是颠了颠背后人的身体,想让他靠着舒服一些。
“你不说话….是因为如果我看不见你的脸,听不见,就不能读唇语……对吗?”
身前脚步顿住。
“所以…..”短促的吐息喷洒在温热的脖侧,停顿了一下,“离刃的杀手背后袭我,你怕我听不见,才情急之下…..连兵器都丢过来了。”
即使身陷险境,熊霆飞也从不是鲁莽之人。
然而一代名将却不假思考放弃手中利器,只为救一人。
他在急什么,怕什么?
身后那人轻轻嗤了一声,却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感叹。
…..味觉与嗅觉是最开始消失的。
然后是听觉,大约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已经衰退到极限。
视觉和触觉倒是磕磕绊绊撑到了现在,只是内脏衰竭也快到尽头了。
《域级0.80》给了他完美的功力和身体,没让他受太多罪,可是该来的命数还是会来。
“追杀的事情……别担心了。”
“离刃不会说多余的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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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庭宫中,
“如何?”龙椅之上,那人问道。
“此次行动损了不少人,但也幸不辱命。”下方,白衣男子恭敬地讲述着暗杀过程,眼底却是一瞬被遮掩的恍惚木然。
“…..熊霆飞与许巍然狼狈为奸,皆被刺客斩杀车裂,世上再无此两人。”
“很好…..”
————
咔擦——
熊霆飞踩过一片枯草地,他的目力和感应一如既往,能在野道中找到最平坦安全的路线。
背上的人被他平稳有序的步伐颠得有些困,却又不想闭上眼睛。
入冬后山里活物也少了,周遭安静得出奇。
这一路行来,除了悉悉索索脚步声和衣物摩擦的声响,唯有二人的心跳声从背部贴合处传来。
扑通……扑通….
跳动的速度并不快,仿佛在交互碰撞,一下、一下跳动,最后融合成了同样的节奏。
“…..去寒潭吧。”青年突然说道。
身前那高大的身影停顿了一下,便改道前行。
远远已经能听见潺潺的水声了。
走进,山泉如水幕一般落入潭中。
寒冬将至,这潭水尚未冰封,但也冷得异常。
瀑布的高度落差不大,所以水声清脆透彻。除了水瀑交接之处波纹荡漾升腾起不少水泡,其他地方倒是清澈见底,不过鱼儿大都躲了起来,想必是找了个深水区过冬去了。
“不用放我下来。”
熊霆飞停下动作。
许巍然的下巴磕在将军肩膀上,视线向前,似乎还能看见当年带着两个小的在这里踏春嬉戏的场景,不知为何有些缅怀。
“几年了…..这地方倒是没变。”
“真冷……”
话音未落,只觉得从依着的后背传来一股热力。感受到将军大人内力的许巍然愣了愣,无奈地摇摇头。
“我以前,觉得失去五感挺好,至少……再也不会感觉到冷,或者痛了。”皮肤、血肉、骨骼…..感觉不到疼痛,是不是…..死的时候….就不那么痛苦了?
而没有味觉和嗅觉,至少…..他再也不用尝到、闻到自己血的味道。
哪怕是视觉…..也同样是……
托着他双腿的壮硕小臂骤然一紧。
“只是后来想通了。”青年话锋一转,缓缓向前靠了靠。
侧头就能看见熊霆飞刀削般的硬朗下颚和紧抿的双唇。
“痛也挺好的,说明…..还活着。”
“至少没放弃。”
“我曾经,放弃过一次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撕开了那沉寂在心底,丑陋疤痕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这次,我想看见结局。”
“你会守着我对吗?”
“……”
“……无论生死?”
那么,就再…..
这时,缠绕在一起的心跳声消失了。
熊霆飞回头望去。
…..那人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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