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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入秋,秋蝉做了两顶帽子送给迟暮和无忧,也是为了感谢二人一直以来对她的照拂。那帽子样式简单,但绣功精美别致,凑近能看见漂亮的暗纹,无忧的那只还刚好能遮住耳朵,从而防止鳞片失控外露。
“记得谢谢人家。”迟暮叮嘱道。
少年点点头,眼睛发亮,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秋婵姐姐送的帽子。
“约好地方再去,不要靠近水源,尤其是下游。”迟暮敲了一下烟斗,“最近山上不太平,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后半句无忧没听懂,但还是老老实实点点头。
第二天,无忧跟秋蝉约好了时间,出发前,他眼巴巴看着老人,迟暮不明所以。
直到少年突然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口磨蹭了好一会,又勾着脖子亲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跑走了。
“……”柔软的触觉还残留在嘴角,迟暮却只是平静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了眼几日不散去的雷云,眸光静如幽潭。烟斗的余灰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清晰却斑驳的痕迹,风一吹就消失了。
——
离山之外。
“泱,你确定是这里?”
“大祭司占卜何时出错过?好了,先想想怎么进去吧。”
两道矫捷的身影蹿若流光,只是离山太大,二人绕到结界薄弱之处依然花了两个时辰。
“就是这里。枳(zhǐ),退开。”略高那人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篆贴在守山大阵上,暗念心诀。
“……开——!”
符篆上空间顿时扭曲,波纹震荡,然而其后阵法纹丝不动。
“这可是三品遁入符,怎么连个小口都没打开?”
不止同伴疑惑,泱也眉头蹙起,以他海渊境一转的实力自然可以驱动三品符篆,却也猜不到效果的强弱。
“你我合力再试一次。”
半个时辰后,即使集二人之力,结界也纹丝不动。
枳顿时急了:“明明都到这里了却进不去。我们能在陆地待的时间有限。若殿下无法在成年前回到碧落海,就不能接受洗礼,更得不到海皇赐福。”
他们正愁着,这时,遁入符却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
阵壁水晕般散开,形成了一个入口,中央黑洞洞的,不知道延伸到哪里。一缕细如柳丝的青烟从二人面前略过,浮在空中不远不近,也不随风消散,只是往入口延伸,似乎在做出邀请。
二人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但也别无他法。
——
叶秋婵回到锻灵峰的时候,摸了摸脖子上的细绳。
细绳上穿着一颗小珍珠,闪烁着灵动的奶白色光泽,像是要活过来飞走似的。
无忧回赠的礼物是一颗鲛人泪。
炎州大陆药纲有记载,佩戴鲛人泪可温养灵力,亦有美容延年的效果。
鲛人泪向来有次有好,她这颗珠圆玉润,摸起来光滑冰凉,甚至没有杂质,成色在鲛人泪中算是上上品了。
叶秋婵常年住在离山,不愁温饱却也省吃俭用,显少见这么漂亮的首饰,一时间爱不释手。
铿——
少女闻声停步,似有所感看向炼器室。祖父已经在里面呆了快三个月了,连她都见不到人。
这时,虚掩的门缝间,血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她看着那道门缝,站在原地半晌,抿了抿嘴迈开脚步。
炼器室内,
巨大的深红色法阵,其阵眼以南斗六星为基座排布,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宫方位各放置一根锁魂柱。其上供奉之物不同,但尽是邪气阴物。
第六星’七杀’之上为一柄黑色长剑,正发出阴恻恻的剑鸣。
剑胚已成,然而剑身却有什么要冲出来般扭曲挣扎,使其无法定型。
剑胚前站着一青衣人影,左手掐印喃喃自语,听声音看来是为老者。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可以…..为什么不行?”
下一刻,手中锤以骇人之势再次击打在剑胚上,巨大的回音被阵法遮掩吸收,唯见烟雾缭绕,尘土飞扬。
这时,隐藏在剑胚中的东西跑了出来。张张鬼脸骷髅裂开血盆大口,扑向法阵壁垒,又被扭曲消散,随后再次汇聚狞笑,鬼脸盘旋,甚至能听见耳边传来桀桀声。
“臣服——”
咽下喉头血腥,青袍老者眼中疯狂不退,闪身借力一锤再敲向那剑胚。
铿——!
青袍长老这一锤有半步宗师的实力,却被这剑玩于鼓掌间。那剑胚戾气愈演愈烈,剑鸣穿云裂石般涌出,卷着刃攻向青袍老者,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生生撕开。
又是几个回合,老者被震开撞在阵壁上,终于受不住咳了一口血。
偷看的少女一惊,似乎想推门。
这时,却听见老人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苍老干枯
', ' ')('的手颤抖着想拿起重锤,才发现兵器被抛在了几米外。
“…..难道没有鲛瞳,就无法铸成完美的七杀剑吗?”
听到这句话,门缝中被血色大阵倒映的清眸骤然睁大。
“谁——?”老人闻声转头。
“叶长青,你大意了。”
门被打开,祖孤言冷笑着走进来,将手里昏迷的少女丢到对方面前,青袍老者蹙眉看了一眼,慢慢站起身。
他正是丹云峰长老之一,叶秋婵的亲爷爷叶长青。
半个时辰后,
“她看见了。”
“无妨,她不会说出去,何况没有鲛人瞳,说什么都没用。”
“用阴灵体血脉祭炼即可。库雅就是阴灵体,那么她的后代….”
“……”
“叶长青,你不会因为这个孽种心软了吧。”
“当年离山不帮你报仇,说会挑起两族战乱。如今好不容易遇上沈焱闭关自顾不暇,执法堂和执刑堂都是些坐吃山空的老顽固而已。若不想错失良机,就铸好七杀剑,助我神剑峰夺下离山。神剑峰上下也会兑现承诺,帮叶家报仇。”
“何况血月将至,七杀剑积累的怨气在那时会达到顶点,错过了恐怕遥遥无期。”
“再拖下去,古清风那老匹夫就算天天泡在丹室也该察觉到异样了。若不是丹云峰人手不足,大弟子陈简飞带着人进了丹道;峰里又丢了东西,不得不派人在下游徘徊搜查,他恐怕早有动作。”
“局势瞬息万变,等人从丹道出来就晚了。”
许久的沉默之后,叶长青才开口。
“我知道了。”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屋外黑云倾动,密而不雨,其中雷痕宛若银龙逐电。
柴屋中,苏醒的少女蜷缩在墙角,黑眸恍惚小脸惨白,轻颤的手臂紧紧抱住膝盖,双拳紧握。泪若凝珠般滴落,她却连抽噎的声音都没有,只剩下细颈不停地吞咽。
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打湿了衣领,直到溅在了胸口透明的鲛人泪上,她才愣了愣。
半晌后,她抹去眼泪站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
另一边,
“它一直把我们往山里引,可明明走水路更快。”
顺着烟走了一段时间,枳疑惑地开口。
那青烟还在往幽幽深处延伸,雾色渐浓,一些低阶妖兽的气息开始时隐时现,因为畏惧而不敢靠近。然而其他高阶妖兽的气息收放自如,以泱与枳的实力想察觉御敌根本不可能。
“再跟一段,如果还是不见尽头,就入水。”毕竟他们在水中占优势,如果对方是敌非友,也便于脱身。
又走了半个时辰,却见那青烟转了个很宽的弯,直指水面。
枳笑了起来:“搞什么嘛,最后不还是要走水路,早下晚下有什么区别?”
他也不按照路线,径直就往水边走去。
“等等——”泱心里涌上一层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风声骤变,紧接着一道回声由远及近,震颤声越传越远,回音却越来越响,一声接着一声传回来导入水里,震得水面波纹乱撞,似乎要沸腾般。
枳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脑袋。
设下陷阱之人模拟了鲛人族特有的声波,但强度太甚,意在脑死亡从而保住鲛人全尸,可见其心思狠毒。
泱也被回音震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
…..片刻不能耽误了,先想办法脱离声波的范围。
“进水里!”
一下水二人脖后的绿色鳞片蔓延,鳃打开,瞳色变化,从腰部到合拢的脚尖出现一层薄膜,包裹成鱼尾的形状,鲛人特征显现。
水下回音减弱,但头部还是隐隐刺痛,泱咬咬牙拉了拉枳,二人迅速往深处游去。结果还没到水底,迎面便遇上一张巨网,鱼尾一顿,又不得不向上游。
[往反方向。]
枳鱼尾扭转,一道水刃如镰刀般割向渔网,那网毫发无损,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
可恶——
他们一旦靠近水面,摄魂声波又再次袭来,令人无法集中精神,身后大网紧追不舍,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泱眯了眯眼,利齿探出,指甲延长变得尖锐,鲛人沉静姣好的容貌逐渐扭曲,海渊境一转的实力发挥到极致,身形暴涨,直冲巨网!
[泱!不要——]被推远的枳看出了他的意图,大惊失色。
这时,身后一道冷意袭来,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一庞然大物。
对方一口倒吸,瞬间把二人吞了下去!
“不好,是洪荒古鱼!它怎么到下游来了?”水上传来惊呼。
“原本还以为是那条鲛人,天杀的居然把它引来了。快把网收了,那东西什么都吃,把古老的困天网吃了就惨了!”
“快快快——”
等巨兽离去,水花平静
', ' ')(',岸上人虽心有不平,却也只能悻悻离开。
毕竟,洪荒古鱼虽然性格温和,不主动攻击人,但却是他们万万不敢招惹的九阶妖兽。
“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禀报古长老吧。”
——
归巢湖,
洪荒古鱼潜在水底深处,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直到察觉到什么,鱼眼突然睁开,巨尾摆动游向水面。
迟暮站在岸边,神情冷漠,手里的烟斗之上,青烟散尽。洪荒古鱼半身浮在水面之上,山一般高大的鱼鳍和渺小的人影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而,巨大的眼珠子只是畏惧地看着老者,不久后张开鱼唇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两条鲛人早已晕过去了。
迟暮看了一眼:“.....回去吧。”
古鱼’乖巧’地沉了下去,水下巨大的黑影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
泱醒来的时候,枳刚好端着药进屋,“你先把药喝了。”
泱撑起身子:“我们还在离山?”
枳点头:“嗯,救我们的人说这里是离山外围,平日来的人不多。”
“…..人族?”
“嗯。”
“不要大意,”泱蹙眉。
“还说我,”枳将药递给他,“你之前疯了吗?还想要自爆。”
泱神情冷硬:“鲛人族的骄傲你都忘了吗?……哪怕同归于尽也不能落在人族手里。”
对方张了张嘴,最后泄气地耸肩,不与之争论了。正好这时有人进来了。
“迟老先生。”枳上前道谢。
迟暮只当看不见另一位眼底的敌意:“两位海族友人只身上山,胆子不小。”
“我们是——”
““迟老先生是吗?”泱制止了同伴的话,虽然有些虚弱,他还是迅速下床站定。
“此次上山只为鲛人族一些私事,外人我们不便多做解释。”
“您的救命之恩他日定结草衔环相报。….只是我们呆的越久就越危险,就不多打扰了。”
“我们走。”
枳急得直拽他袖子。
就在这时,从老人身后冒出一个脑袋,柔软乌黑的刘海遮不住墨翠双瞳里的灵气。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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