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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最后一天里,顾喜阮趁着休假,在中午短暂地休憩片刻后,乘上地铁,去往城市的最南边。
顾喜阮一踏出首末站,只感受到午后阳光温暖。他站在出站口仰着脸,微微眯起眼,透过指缝看冬日无比温和的太阳,内心里涌上一股踏实和安定之感。
顾喜阮在附近花店买了一捧纯白玫瑰——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束——用米黄色丝带系好。
他又花10元买了一张大巴车票。
大巴在郊区平坦空旷的柏油马路上行驶了近一刻钟,停在冷清的墓园前。
顾喜阮下了车,跟年迈的门卫点头示意后,沿着台阶往山顶走。臂弯间的白玫瑰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显出花瓣纤弱的脉络。
山顶视野开阔,草地青黄不接,立着一排排墓碑。一束白玫瑰横就横放在其中一块墓碑之前。
顾喜阮双手插在羽绒大衣的口袋里,微微缩着脖子,细白的下颚浅浅地埋进连衣帽边缘的绒毛中。冷风中,他站着一动不动,眼眶和鼻尖都有些泛红,目光盯着面前墓碑上的照片,始终静默着未曾开口,只有时不时轻眯一下的眼眸表示他正在想心事,而面前照片中的女人温和而慈爱地看着他。
那是一个清丽的女人,显然,顾喜阮遗传了她精致的脸部轮廓。
顾喜阮这时回神,眨了眨被风吹得略微酸涩的眼睛,看向旁边的另一座墓碑,上面写着“顾南山之墓”。再看照片,可谓是惊为天人。
任谁都看得出,男人正是顾喜阮的父亲,尤其是那双明眸,简直如出一辙。顾南山同样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只可惜英年早逝,和妻子一同死于36岁那一年。
顾喜阮在衣领间蹭了蹭脸颊,接着很低地清了清嗓,道:“爸,妈,抱歉,现在才来看你们。”
声音温润低浅,被山顶的风一吹就散,显得有些寂寥。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所以一直没抽空过来。”顾喜阮看着面前的两座墓碑,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浩天在秋天的时候去世了。”
一语落下,山顶又再次安静,只有寒风偶尔低鸣着穿过草地。
顾喜阮不知想到什么,不自在地偏过脸,目光落在墓碑一侧,脸上奇异地显出类似羞赧的情绪。他似乎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去世的至亲。
“还有……祁冉也回国了……”清润的嗓音不自觉低了几分,像是做了错事而没什么底气的孩子。
顾喜阮埋下头,用鞋尖在草地上画圈,近似埋怨道:“以前挺乖巧阳光的大男孩,回来后……就……就变得不乖了。”
说完,小妈那张绝色脸蛋已然涨红,心脏跳动的温度也趋于炙热。
“霸道,任性,不讲道理……比以前还幼稚。”安静了良久,话音又不由自主转了个弯,道,“但又对我很好……”
顾喜阮呼出一团微热的气息,抿了抿唇,低语道:“他给我买很贵的小提琴作为礼物,虽然很忙,但还是开车送我去学校,留下来看我表演……”不可避免想起昨晚,表演前两人在车里做的事,顾喜阮脸上又烧了起来,连忙转移心神,继续说,“我生病时候也会细心地照顾我,对了,我现在敢坐私家车了,但前提是祁冉开车的时候才敢坐……我给他买礼物,他好像很开心……真像个小孩。”说到这,顾喜阮轻微地皱了下鼻子。四下无人里,小妈难得显出娇憨的神色。
一阵风渐起,刮过时,玫瑰花捎颤动数下,几片纯白花瓣凋落,随风而去。
顾喜阮这时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慢慢黯淡,从甜蜜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永远停留在36岁那年的双亲注视着他,目光慈爱。
顾喜阮垂下视线,沮丧道:“我知道,你们肯定要说我不该,任由事情发展成今年这样。祁冉少年心性,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全凭自己高兴,但是……但我知道,什么都知道……”
“可他对我做那种事,我不怪他,反而……很庆幸……”
顾喜阮看着地面,眨了眨眼,有些发怔地说:“很庆幸最终是祁冉,也只能是祁冉……我当然很想爱他……”
说着说着,顾喜阮发起呆,又在瞬间如梦清醒。
他再次望了眼墓碑上的照片,低垂眼睫时,风扬起额前细软发丝,微微遮了眼,只能看到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可惜不能。”
“三年前的相遇,就是一个错误,如果让祁冉知道我当时接近他的目的,他该会多伤心……我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现在,知道过去那些事的只有陈玉玲,所以我不能让她有接近祁冉的可能。”
“当初我选择浩天,就已经断了对祁冉的念想,还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因为是继母的身份,我们永远不可能发展成正常恋人……况且祁冉回国后在公司身居高位,跟我的关系要是传出去,无论是风评还是事业,都会受挫,我不能让他成为丑闻的主角,绝对不可以。”
“我已经满身泥沼,但……我的冉冉,他永远热烈干净。”
', ' ')('顾喜阮嗓音低浅,说到这,停了下来。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拂,在顾喜阮清丽的脸庞上扫过一层金色的光晕,将轮廓线条糅合成漂亮的透明质感。
顾喜阮舔了舔下唇,声音低了几分,道:“况且,祁冉现在对我,早就没了年少时的迷恋和新鲜感,就算我一厢情愿,他也不会重新接纳我,他觉得我贱,是婊子,而我确实像,我还夺走了他最重要美好的一切。”
想起曾经祁冉人前人后对他的评价,顾喜阮洁白的牙齿咬了咬下唇,眼尾有些发红,压抑住几乎盈满胸腔的失落情绪。
他自言自语地又重复了一遍,很小声地道:“我当然是想爱他的……”
不过很快就被风打散。
***
顾喜阮一路上收拾好情绪,傍晚到家的时候,意外发现客厅里站了不少人。一眼望去,眼熟的有祁浩渊和刘助理,还有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顾喜阮不动声色地又扫视了一圈,却唯独不见祁冉的身影。不知为何,他内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太太,您回来了。”刘助理率先打了声招呼,但是看表情有几分紧张和尴尬。
顾喜阮神色如常,还是那种淡淡的清冷模样,问众人:“你们这是……”
刘助理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尝试了一番,终于默默偏过脸去。
祁浩渊看了眼顾喜阮,那眼神十分复杂,有愤怒、惋惜、失望,不经意间还透出一丝轻蔑。
顾喜阮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此时已经知道来者不善。
“顾先生。”那个站在一侧的警察开口了,他双手交握在身前,面色有些沉重,道,“我们来,是想请你协助调查祁浩天车祸一事。”
顾喜阮愣怔了一下,道:“浩天已经安葬,有什么问题吗?”
警察直言说:“受死者家属委托,我们重新检查了失事的车辆,发现刹车片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之后我们重新翻阅档案,了解到祁浩天先生是你父母那场车祸的肇事者,所以我们怀疑……咳咳……你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话没说全,不过任谁都听得出话里是什么意思。
可顾喜阮在听到警察说到翻阅档案时,脸色就已经变得苍白,脑袋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顾喜阮的反应如此之大,十分可疑,祁浩渊几乎要认定他这是因为被拆穿而方寸大乱的反应了。就连警察的脸色都变了变,拧起眉显得更加严肃。
“顾先生,你……”警察想要追问些什么。
谁料这时,顾喜阮目光直直扫向祁浩渊,脱口而出:“祁冉知道这事吗?”
祁浩渊一顿,显然对顾喜阮的问题有些猝不及防。
警察在一旁道:“我们正是接受了死者子女的委托,才来重新调查。”
顾喜阮瞬间有种被抽了力气的感觉,他暗暗将背靠住了墙,脸色惨白如雪。
祁冉一定全知道了……关于祁浩天造成了他父母双亡,还有他当初为什么接近祁冉……他从三年前开始就极力隐藏的秘密,还是被祁冉知道了。
顾喜阮只觉得心底有什么在被慢慢抽空。
虽然不知道往事是如何曝光于阳光下的,但既然祁冉此刻不在现场,顾喜阮隐约能猜到,祁冉现在对他恨极,并且有避而不见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直接报警,用如此强硬的方式来了解情况。
在一室的沉默间,警察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顾先生,还请配合调查。”
顾喜阮只是恍惚了一阵,接着,他暗暗深吸气,挺直脊背,看向警察,嗓音低冷且坚定:“好,我跟你们走。”
即便顾喜阮现在很担心祁冉,很想去找他,但是理智告诉他,事情要一件件解决。
首先,他要证明自己跟祁浩天的死亡无关。
…………
当天深夜,城市里多数人都沉浸在即将跨年的喜悦中,但顾喜阮却在警局冰冷的问讯室里度过。
直到顾喜阮的律师听到消息匆匆赶到,不顾警员阻拦,怒气冲冲进了问讯室把人带走。
“你们这是侵犯人权!没有明确证据,凭什么要求顾先生配合问话!还一问就四个小时,审犯人呢?!”
律师是个颇为绅士的中年男子,只是这时见到顾喜阮受到的不公待遇,也顾不得风度,直接指着相关人员破口大骂。
他是之前祁浩天雇佣的,专为顾喜阮解决各项法律纠纷。
众人在争论时,顾喜阮神色漠然,似乎对进出警局这件事无所谓,他只是不卑不亢地问一旁的女警员:“现在,能归还我的私人物品吗?”
女警员看着顾喜阮的脸,失神片刻,接着连忙帮他打理手续。
顾喜阮拿到私人物品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手机给祁冉打电话。
可惜第一次没通。
第二次重播依旧没通。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直至最后一次——“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 ' ')('顾喜阮望着大厅外漆黑冰凉的夜景,玻璃上倒映出他颀长玉立的身影。他的手机还靠放在耳边,目光一瞬不瞬,却慢慢浮现出浅浅的雾气。
这时,祁浩渊从过道里走入大厅,经过顾喜阮身旁。
顾喜阮拦住他,眼睫轻颤后,用清冷面容掩饰住真实情绪,道:“祁冉在哪里?”
祁浩渊拧眉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动了恻隐之心,叹气,真情实感道:“他不想见你。”
顾喜阮没有反应,也没有退让,漂亮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祁浩渊,似乎想看出破绽。
就算祁浩渊对顾喜阮没那方面心思,但被美人用这么专注的眼神看着,心里也蔓延开了奇怪的感觉。
他脸微热了一下,错开目光,气势上明显弱了一截,道:“你让他冷静冷静,他现在肯定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顾喜阮目光一动,良久,就见他垂下眼眸。
妥协了。
顾喜阮准备带律师离开,走之前,轻声道:“等他冷静好了,叫他来找我,我会给他个解释。”
祁浩渊答应了,又趁着这个机会道:“你要是真想祁冉好,放过他吧,别跟他纠缠不清了,你们……”祁浩渊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你们不合适。”
顾喜阮点点头,面色平静如水:“我知道。我会的。”
没人知道,在以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些时,顾喜阮的心脏在疼痛地跳动着。
***
新一年的开端并不顺利。
顾喜阮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他一个人在空旷的祁宅里度过了元旦小长假。之后几个佣人放假回来,宅子里才有了点人声。
元旦之后,一学期就渐渐收尾,学校里各项期末事务也让人繁忙起来。
顾喜阮每天上下班,与往常任何一天都无异,可时间久了,同事们还是细心地察觉到了他与之前的不同。
比如,兀自发呆的时间长了,整个人愈发地沉默了,连本就少有的微笑也彻底消失了。
“就过去三个月里,顾教授状态还很好,那感觉……像恋爱了一样。”一个女同事小声八卦道,“那几个月里,顾教授每天都面若桃花,我都快抵挡不住他的魅力了。”
“可不是,对应着看现在,怎么越看越像失恋啊?”另一人道。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都摸不着头脑。但谁都没真当面问过顾喜阮,因为他们往往还没接近,都会被美人无形中散发出的冰冷气息所劝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滑过,除了天气越来越冷,期间这座城市还下过一场雪,其他一切照旧。
眼见着还有一周就要到二月,某天早上,顾喜阮看着手机上的日历良久,终于没忍住,向学校请了假,拿起外套出门。
顾喜阮认为,他给祁冉的冷静期已经够久了。
到了祁氏集团的楼下大厅,顾喜阮直直走向咨询台,道:“祁冉在吗?”
前台小姐惊了一下,正想知道谁这么不知死活直呼总裁大名,结果抬头一看,是顾喜阮。
“!!!”前台立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如果是顾喜阮,那就合理了。
谁都知道,眼前这位大美人是祁总名义上的继母,还是祁氏现任董事长。
“稍……稍等。”前台说话有些打结,一手摸上电话,道,“我帮您通报一声。”
顾喜阮却抬了下手制止,平静道:“我只想知道他在不在。”
前台愣愣地点头。
顾喜阮道了声谢后,转身要走向VIP专属电梯,可就在这时,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就见祁冉此时正从电梯间里走出,姿态卓绝,而他身边,正是满脸都是笑意的秦央。
顾喜阮刚迈出的脚步刹了个车,身形顿在原处,视线毫不掩饰地看着一同往大厅里走的两人。
秦央正手舞足蹈地对着祁冉说些什么,眉眼飞扬,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活力。祁冉则全程偏着脸看秦央。男人目光专注,嘴角偶尔滑过一丝笑意,看得出听得很专注。
两人交谈着,一路旁若无人地朝着公司楼下的附属咖啡馆走去,流动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十分熟络以及默契。
顾喜阮目送着他们走入咖啡馆,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停直的背有些紧绷。目光尤其在祁冉脸上停留得久了点。
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玻璃,能清晰看到祁冉在柜台前点餐。之后,祁冉和秦央挪到取餐处,继续在聊着什么。
祁冉身姿俊逸,站在那儿斜靠着吧台,长腿放松地交叠,时不时在秦央期待的目光中点头,秦央因此笑得更愉快。
顾喜阮觉得刺眼,瞬间移开视线,看向大理石地面。
他暗暗镇定一下心神,提醒自己还欠祁冉一个解释,他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关注其他。
这么想着,他收拾好情绪,迈步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
正当
', ' ')('顾喜阮一手扶上横杆,要推门而入时,一抬头,看到秦央正从服务员手过咖啡杯,秦央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放下纸杯时,上唇沾了一圈白色奶沫,然后又惊喜地拍了拍祁冉的手腕。声音隔着一道玻璃门,模糊不清地传来:“这个好喝!你要不要试试?”
祁冉却表情无奈,对秦央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接着伸手从柜台上抽出一张纸巾,自然地按在秦央的嘴角上。
顾喜阮撞见这一幕,只觉得心底有什么碎掉了,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楚。
可就在下一秒,一阵反胃感毫无预兆地袭来,又快又猛,不给人思考的时间,顾喜阮连忙捂住嘴,下意识就转身朝卫生间方向而去。
“哎?”咖啡店内,秦央伸长脖子,朝着玻璃墙外张望。
“怎么了?”祁冉顺着他的视线,淡淡地回头扫了眼。
“刚刚一抬头,好像看到我哥了。”秦央在外面大厅的人群中搜寻无果,表情有些茫然。
祁冉扶咖啡杯的手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他又回头看了眼,随后转回来,漠不关心地道:“看错了吧。”
***
顾喜阮在隔间内一阵干呕,胃里犯着恶心。
好在现在是上班时间,一楼不是办公区域,因此这个时间点,卫生间基本没人经过。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反胃感才缓了过来。
顾喜阮背贴着隔间的门,有些虚脱,他闭着眼休整,对这样的生理反应感到莫名,却也没多想,只当今天没好好吃早饭。
直到顾喜阮确定那种感觉消失了,他才缓缓打开隔间的门。
顾喜阮走到洗手池前冲脸,水温有些低,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对着镜子,用面纸沾掉脸上的水渍。镜中人面容苍白,有些憔悴,他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有点想哭,好不容易鼓足的想跟祁冉坦白的勇气,也在渐渐流失。
恰在这时,卫生间外响起脚步声。
顾喜阮连忙一垂眼,收起表情,胡乱擦了两把脸后,将纸巾扔进一旁的废纸篓里。
顾喜阮低着头,转身要出去,却跟正要进来的人对堵个正着。
两个人在门口左左右右地避让,却是谁都没让开谁,同时一抬头,看到彼此的刹那,都微微失了神。
“麻烦让让。”继子先开口。
近一个月没见,连虚假的寒暄都省了,如同见了陌生人。
顾喜阮有些呆然地“哦”了一声,自发地后退让开道。
祁冉看了小妈一眼,见他脸色有些白,似乎状态不好,不过依旧难掩绝色。可能是因为长久没见,乍一见面,他的心口狠狠鼓噪了一下。
祁冉什么都没说,自顾自走到洗手池前,稍稍弯下身,对着水龙头冲手。
顾喜阮第一反应是想离开,心想改天再来,今天实在不在状态。可他刚走出两步,就停在了门口。
他想到,有些事,早晚都要面对。
因为出神的缘故,顾喜阮一直没注意到,旁边祁冉洗手的时间明显超出平常。
流水一直哗哗地放着,祁冉反复冲着修长的双手,他的目光盯在手上,看似专注,可眼角余光却始终注意着顾喜阮的动向。
“祁冉……”顾喜阮低低地开口了。
祁冉这时关了水龙头,没事人似的直起身,抽了一张吸水纸,慢条斯理地擦手,没应声。
顾喜阮准备了很多话,可真遇到祁冉了,却发现连句开场白都不知如何表达。
顾喜阮关上卫生间的门,轻轻地背靠在上面,静默良久,还是说了句最想说的:“对不起。”
祁冉太阳穴跳了一下,无端有些来脾气。
他看向顾喜阮,故作淡漠地调了下眉,问:“对不起什么?”
顾喜阮一阵难以启齿。
小妈背靠着门,侧脸轮廓清丽。他低头思索一会儿,说:“我不该走进你的生活。”
祁冉却因为这话怔然,他想象了一下如果顾喜阮从未出现过会是什么样,心里竟一阵发紧和慌乱。
祁冉控制不住恶劣心情,将纸巾揉成一团砸进垃圾桶,不耐烦道:“你就为这事道歉?”
顾喜阮却好似找回了状态,对答如流:“不是。我当时想制造事故杀了你,好报复祁浩天,对不起。”
祁冉被直接戳到痛处,内心酸涩,轻压唇角,不说话了。
顾喜阮将头埋得越来越低,呐声道:“这本来就是我不对,没什么可辩解的……还有,我没有害死浩天,至于谁在刹车片上做手脚,警察还在调查。”
祁冉倒不怀疑顾喜阮会制造意外害死他爹,他这么长时间一直介意的,是顾喜阮把他当报复工具。但他更在意的,是当年顾喜阮在恋爱时的隐瞒和欺骗——明明把他当仇人之子看待,明明对他心怀芥蒂,却从来不明说,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他,甚至还许诺给他许多美好的未来,让他以为只要付出得够多,顾喜阮终有被感动的一天。
', ' ')('祁冉现在才想通,顾喜阮从来都没考虑过他,三年前,顾喜阮就打定主意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想是想通了,但祁冉还是有几点疑问。
祁冉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里,朝着顾喜阮缓缓踱步而去,眉眼冷淡,声音更冷:“三年前跟我在一起,下手的机会那么多,你怎么不动手?”
顾喜阮错愕地张了张嘴,觉得这种假设不可理喻,一时间不明白祁冉为什么这么问,因此有些语塞。
祁冉走近,修长眼眸平垂,居高临下地看着背靠着门板的顾喜阮,眸光深不可测,道:“还是说你中途改变主意,决定拿我当跳板,好接近我爹?你就是玩我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了,你结婚时还恨我爹吗?还想报复他吗?比起我爹这个肇事者,我怎么觉得你更恨我……唔……”
祁冉还没说完,顾喜阮仿佛听不下去,直接用双手捂住他的嘴,急急地道出一连串:“你别想这么多,都不对,我不恨浩天,我也不恨你,我不动手是因为我下不了手,因为我也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你!”
祁冉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震颤久久悬在心上。
卫生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顾喜阮因为情绪激动而略微气喘的声音。
顾喜阮仍旧捂着祁冉的嘴,盯着祁冉时眼眶红红的,喘不匀气的嗓音听着有些哽咽:“我没有玩你,也不想通过你认识祁浩天,我早就不恨他了,我当时只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只见略微凌乱的碎发下,祁冉眼中的情绪变了又变,感情汹涌到几乎满溢而出,待思绪饶了千百回,他却狠狠地一皱眉,抓住顾喜阮地双肩,把他拉起,又转而压到另一面墙上。
“别骗我了顾喜阮!”祁冉撕开冷漠的面具,看上去怒不可遏,可愤怒中又有一丝不易见的狼狈和慌乱,“想跟我在一起你还那么干脆甩了我?你还转脸就嫁给祁浩天?你……”祁冉咬牙,蹦出令人难堪的字眼,“你真他妈虚伪,装什么装。”
说完,祁冉松开人后退几步,眼神极其复杂地看了顾喜阮一眼后,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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