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贫穷,母亲将好吃好喝的全让给了子女,自己只吃孩子们吃剩下的饭菜,或者捡他们剩下的骨肉吃,比如年节时候,难得杀鸡,那瘦巴巴的鸡,鸡皮、鸡脖子等最为没肉的地方,孩子们都不爱吃的,就成为了母亲的食物。
那时候,看到母亲吃鸡皮、鸡脖子津津有味的,吴笑天就曾问过母亲:“妈妈,你怎么不吃鸡腿、鸡胸肉?那鸡皮、鸡脖子,很好吃吗?”
母亲慈祥的笑着,微微点头:“是啊,妈喜欢吃。”
吴笑天起初还以为是真的很好吃,纳闷的不肯吃妈妈夹到他碗里的鸡腿、鸡肉,而嚷嚷着要吃妈妈爱吃的鸡皮、鸡脖子。
好不容易要来吃了几口,可觉得,这哪里有鸡腿、鸡肉好吃呢?
或者是母亲的口味跟自己不同吧。
吴笑天郁闷的猜想。
及至长大,读书多了,读到文章,说到那作者母亲幼时,家贫,其母亲为了让其吃好,故意说自己不喜欢吃那些好吃的东西,而尽让了给其吃,吴笑天方才恍然大悟。
天下母爱皆如此。
如今,家里有钱了,就算是满碟鸡腿,悉数鸡肉,也不为难,但自己母亲这让好东西给自己孩子吃的习惯,却是始终不变。
吴笑天决定趁着这番机会,好好的说服一下自己的老母亲:“妈妈,你看,现在跟过去不同了,我们家有钱了,这鸡肉、鸡腿啊什么的,每个人想吃多少有多少,你以后不必再留给我们吃鸡腿、鸡肉,而自己吃鸡皮、鸡脖子了。我们现在有这个钱。”
郝美裙被说破她历来吃鸡皮、鸡脖子的原因,一下子感觉老脸都红,不过好在这老脸的红,在外面并看出什么。
郝美裙死鸡撑硬脚般说道:“这个,这个自然……不过,你老妈子我已经吃喜欢了鸡皮、鸡脖子,真的……不信,我吃给你们看看!”
说着,郝美裙大口大口的吃着鸡皮。
可啃鸡脖子的时候,忽然“哎呦”了一声。
令吴笑天看着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郝美裙整副假牙从嘴巴里松动,掉了下来。
吴笑天目瞪口呆的楞在了当场。
郝美裙更是觉得自己失态,羞愧难当。
“笑天、笑龙,我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郝美裙失掉了假牙,整个面部凹陷进去了嘴巴里面,说话也是透着风的。
她忙尴尬的从桌面拿起自己的假牙,走进另一个房间里面,拿出镜子重新装好。
吴笑天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母亲这副样子。
自己的母亲已经老了,整副牙齿都已经没有了。
所戴的是假牙!
“笑龙,妈妈什么时候装的假牙?”吴笑天问道。
“哎,大哥,这事情,你还不知道啊?”吴笑龙摇了摇头,“妈妈的牙齿很早就坏了,两年前就已经装上了这假牙。这假牙不牢固,老是掉,妈妈真是苦。”
自己的母亲真的老了。
吴笑天不由得心中感慨。
连她喜欢的鸡脖子也咬不动了。
吴笑天想到自己长年在外面,平常不怎么回家,顿时觉得真的非常对不起自己的母亲。
吴笑天清晰的记得,自己的母亲年轻时候牙齿是很好的。
那时候,母亲栽种了好几行甘蔗,母亲常常砍几条过来,那粗壮的黑甘蔗就那么放进嘴里嚼汁来吃,他们三兄弟妹也跟着自己的妈妈一起爽歪歪的嚼着甘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虫蛀了,后来经常牙疼,拔牙、镶牙,也就越来越频繁了。
终于到了今天,吴笑天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是满嘴假牙了。
郝美裙装好牙齿,重新出来,眼圈有点红,可能刚才在房间里哭过一圈了吧。
是啊,自己的大儿子刚回来,就看到自己满嘴假牙脱落的样子,真是羞死人了。
装回假牙的郝美裙嘴巴不再凹陷,重新饱满起来。
她装出笑容:“你们两兄弟继续吃饭啊。”
吴笑天、吴笑龙两兄弟也不多言,继续吃饭,装作刚才母亲掉牙的事情没有看见一般。
过了一会,吴笑天忍不住出声道:“妈妈,你的牙齿是不是要去看一下医生呢?”
郝美裙道叹了一口气:“哎,妈老了,现在鸡脖子也咬不动了,妈,现在是不是好无能啊?你说的对,这假牙松落了,是应该去医生那里弄弄牢固了。”
“妈妈,我待会吃完饭,陪你去看看牙医吧?”吴笑天说道。
“不用,妈妈去看牙医,哪里用你陪着去呢?妈妈自己去就可以了。”郝美裙惨然一笑。
“妈妈,你平时都是去那里看牙医?”吴笑天又问。
“就去我们小桂镇的集市丁字街那里的牙医。”郝美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