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臣们使尽了法子,也没能令嬴政回心转意。于是便有人将心思动到了老太卜那里去,只要老太卜肯站出来,说一句,此行有祸事!
那王上还能坚持住吗?
就在这些人费尽心思捣乱的情况下,嬴政的压力可想而知,日日照顾军情,又要日日对付大臣,还要处理各项事务,他如何能好好休息?
徐福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嬴政。
他的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着,可见其在睡眠中也难以完全放松。
徐福的眼底一闪而过疼惜的光,不过他自己并未注意到。他起身下了床榻,一双长腿还在行走间,从衣袍下露了出来。宫人们无一敢抬头打量他如今的模样。
“取我的龟甲和八卦盘来。”徐福淡淡道。
宫人有些不明所以,他们还以为徐福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令他们上饭菜呢。虽然疑惑,但他们还是去将徐福的龟甲和八卦盘都取来了,宫女还贴心地去准备火盆和木条了。
有宫女低声问:“徐典事可是要卜筮?”
“嗯。”徐福淡淡地应了一声,侧脸淡漠,瞧不出他的心思。
徐福摩挲着龟甲和八卦盘,先将龟甲拿了出来。使惯了龟甲,便觉得十分好用了,而且结果也相对准确,这若是放在上辈子,是全然不能与之相比的。
所以徐福总觉得这个时代是充满灵气的。
徐福要算的正是此次攻打魏国的结果。
虽然龙阳君口中已经有猜测了,而且说得也十分合情理,但徐福仍旧觉得,只有自己卜算一番,心中才能彻底放下心。
徐福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可是上次为韩非算的时候,便心神不宁的,连龟甲都用不好了,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犯同上次一样的错误!
“拿杯水来。”
宫女闻言怔了怔,忙转身去捧了水来。
徐福闭上眼,席地而坐,身下就只垫了厚厚的毯子。
他举杯饮水,温热的水流进喉咙里,情绪得到了暂时的舒缓。
好了,就是现在。
徐福将盛水的容器交给宫女,随后便将烧热的木条插入了龟甲,他的手很稳,没有出一点差错,木条的温度灼烤着龟甲,龟甲发出了一声噼啪的脆响。
徐福忙抽出木条,将那龟甲拿了起来,凑近了看,龟甲上竟然罕见地裂出了一条长长的纹路,格外的清晰明显。
徐福抓着龟甲的手紧了紧。
这算是……警示吗?
来自上天的警示吗?
徐福对李斯就说过,算卦本就是窥破天机的行为,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算卦,算得多了,不仅是可能不准,还有可能,让自身精气受损,或者遭到冥冥中的反噬。
上天总是公平的,赋予了你这项能力,便要抽走你一些东西。算命的术士,能窥见别人的命格,但却死活窥不见自己的命格,这就是上天给出的平衡,不仅如此,算命之人大都寿命不长,他们甚至可能早早夭亡。当然后世也有说,那只是因为用脑过度,引起的提前衰老。
不管是什么说法,都证明了长期高强度的算命是不可取的。
不然的话,那不是有人,出门要算,吃饭要算,旅游要算,结婚要算,搬家要算,做事也要算……那算命成了什么了?
奉常寺太卜署中之所以有那么多人,也就是为了避免一人劳累,导致算卦出错。
现在龟甲突然出现异象,是他想多了,还是上天在告诫他,不能再过多地去探别人的命格了?
徐福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有几分烦躁。
他盯着龟甲上的裂纹,仔细分辨着裂纹的分布,看着他处在哪一卦上。
“……泽水困……兑上坎下……困卦?”
“行九二。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享祀。征凶,无咎。”
“问出征……有凶兆,无灾祸。”
徐福搁下了手中的龟甲,发了会儿呆。
凶兆?何处来的凶兆?是嬴政身上有凶?还是兵将们会有凶?徐福不清楚,但卦象上能给出这么多来,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要算得更细,已经没有可能了,除非他再重新起卦,为嬴政算一卦。
但是……
徐福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疲累,这或许是一种不好的预兆。不管是他多心,还是真的这个时代有灵气,所以他收到了上天的预警,他都不能再算下去了。
心不静,哪怕强撑着算那也是白搭。
可是徐福越发地烦躁了。
究竟是如何?究竟是谁有凶兆?
或许是对嬴政越发上心的缘故,哪怕卦象之后有个“无灾祸”,徐福也仍旧难以恢复到平静的心态中。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嬴政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刚醒来,眼前视线还有些模糊,嬴政模模糊糊只瞧见了徐福那个单薄的身影,嬴政微微皱眉,撑着床榻起来,“怎的不穿衣袍?”
嬴政由内侍服侍着穿了衣袍,然后下床朝徐福身边走去,等走近了他才看清徐福身上随便裹了件袍子,模样清冷,目光却微微飘忽,像是出了神。
嬴政看了看他面前放着的龟甲和八卦盘,心道,不会是又给韩非算卦吧?嬴政微微挑眉,问道:“在算什么?”
“算出征。”徐福喃喃地脱口而出。
嬴政心中陡然一软。
原来是为了他……
可不是为了什么韩非!
“算得如何?”嬴政也不讲究了,就这样在徐福的身旁坐下来,哪里还有秦王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