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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并没有将所有事都告诉皇帝,毕竟现在皇帝对他还不是完全信任,只看做一个可以培养的对象。而右相虽已被皇帝察觉出些异常,但还没有前世那般嚣张。他隐去了一些细节,只把目前明面上透露出的信息告知了皇帝。
他知道这些事皇帝未必不知道,但他说出来,就是一种投诚。而前一天晚上的事,他选择直言。
“……恳请陛下赎罪,臣与太子殿下情投意合,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神情有些莫名。
他听说自己儿子对眼前的状元郎一往情深,但之前状元郎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怎么今天忽然说他与太子是两厢情悦了?
“太子之事,朕有所耳闻。”皇帝沉声道,“只是朕听说,谢大人之前可从未表露出对太子的欢喜之意,这,又是为何?”
谢辞将文江书院一事说了:“……臣从前不知太子殿下就是臣那同窗,昨日太子意外提起,臣才知他便是臣心念之人。”
提起文江书院,皇帝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元后,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可他是太子。”
“他。”谢辞微叹气,“从不愿当太子。”
“大胆!”皇帝震怒。天下怎会有人不愿当太子?他另外几个儿子明争暗斗他全都知道,只是不能说,也不必说。要坐上皇位若是没点手段,怎么稳得住江山?
谢辞并未被皇帝吓到。重活一世,他可以说是无欲无求,只想与齐霄玉共度余生。
“陛下应当知晓,臣所言绝无虚假。”
皇帝收敛了怒容,沉思片刻。
“那便给你一月时间,朕需要证据。”
右相祸乱朝政的证据,齐霄玉不争权势的证据,和他忠心不二的证据。
“臣遵旨。”
从皇帝那里出来之后,谢辞还是偷偷去见了齐霄玉。他知道在自己与皇帝说了那些话之后,皇帝肯定会对他的行踪有所监控,但已经答应了齐霄玉要去见他,就不能食言。
福生见谢辞来了十分高兴,在齐霄玉寝殿门外压低了声音说:“太子殿下吃了一些东西后又睡了,现下还未醒。”
谢辞看了看福生,又想起上辈子这个小内侍绝望的模样,不由得庆幸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真是太好了。
“我进去看看他。”他说着,放轻脚步进了寝殿。
一日之内第三次见到齐霄玉的睡颜,谢辞的心里漫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他轻轻坐在了床边,尽可能不去打扰到齐霄玉。然后就开始一心一意盯着齐霄玉看。
齐霄玉的睡姿不太规矩,整个人侧躺着,一只手被脸半压着,可能因为变换过姿势,发丝有几分凌乱,不规律地分布在脖子前后。从发丝的间隙,谢辞还能看到前一天夜里他留在齐霄玉脖子上的印记,是暧昧的深红色。
他微弯了嘴角,手指悬空放在那枚印记之上,虚虚描摹着。
不知过了多久,齐霄玉翻身从侧躺改为平躺,眼睫轻轻颤动两下。谢辞知道他这是要醒了。
果然齐霄玉慢慢睁开了眼,不算清醒的意识在看到床前坐着的人时瞬间清明,双眸仿佛被点亮,溢出许多的喜悦来。
“你来了多久,怎的不叫醒我?”他撑着床榻坐起来,声音因刚睡醒还带着几分沙哑。
“不过片刻。”谢辞揽着他的腰让他靠近自己怀里,“囡囡睡得这么香甜,不舍得叫醒。”
齐霄玉被拥在谢辞怀里有几分无所适从。男人应该已经在他寝殿了呆了很久了,身上的衣物都已经沾染了寝殿里熏香的味道。
这香是齐霄玉小时候元后常用的,他一直闻着也喜欢极了。元后母家不得势,无法在朝政上给予齐霄玉帮助,只有每年给齐霄玉宫中送来这香及其他东西,以求齐霄玉能过得好一些。
齐霄玉从未怨过任何人,皇帝不看重他的时候他不怨皇帝,谢辞拒绝他的时候他不怨谢辞。他求的向来很少,只要能偶尔见一见谢辞,哪怕是对他不耐甚至厌烦,他都是欢喜的,更不要说现在谢辞对他这般温柔,他更是喜不自胜。
“将入夜了,我不能在宫中久待。”谢辞用手整理着齐霄玉的发丝,“你白日里睡得多了,夜里或许睡不着,让福生点上安神的熏香,多睡一会,明日我再进宫给你上药。”说到这个,谢辞问,“现在伤口感觉如何?”
齐霄玉埋头在谢辞怀里,脸悄悄红了。
“不痛了……那药膏有用得很,我现下坐着都没什么痛感了。”
“那便好。”也不枉费他去医馆重金购得这药膏,还被好友狠狠取笑是状元郎不是向来洁身自好怎会闹出这春宵一度之事来。
天色渐暗,再不出去宫门落了钥他便出不去了。
福生在外面小声唤:“谢大人,还有两刻钟宫门便要关了。”
齐霄玉听到了,从谢辞怀里出来,微抬头看他:“你该走了……谢大人。”
谢辞在他唇畔轻吻:“囡囡该知道我的字,为何不叫?”
', ' ')('齐霄玉缓慢地眨了眨眼,喊出在心底珍藏已久的两个字:“容恒。”
谢辞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看着齐霄玉满脸不舍,他又俯下身去。这次的吻落在唇上,他轻轻含住齐霄玉的上唇,用舌尖舔舐,濡湿了齐霄玉尚有些干燥的唇瓣。
“明日再来见你。”一吻毕,谢辞转身离开。
他怕再不走,就真舍不得走了。
齐霄玉盯着寝殿的门怔忡了许久,才唤了福生传膳。
后来几日,谢辞都在朝后进宫给齐霄玉上药,只是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久。他还要找到皇帝想要的证据,不能一直陪着齐霄玉。
他被皇帝安排了一个闲职,这让一些人很是取笑了他一番。
堂堂状元郎如此不得帝心,突然只得了一个闲职,这得多有趣。
他自己倒不怎么在意,齐霄玉却担心极了,怀疑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才害得谢辞不得重用。谢辞抱着他又亲又哄,才让他稍微安下心来。
朝堂上的暗潮汹涌多少还是波及到了齐霄玉,这一日他又被皇帝当着百官的面责骂不堪重用。
他低着头努力去忽略身后窃窃的嘲讽,心里难受极了,想让谢辞哄。
明明以前都习惯了,也不会觉得难受了,但是与谢辞在一起后,他却越来越娇气,觉得十分委屈。
难道他想当这太子不成?
皇帝扔完奏章后,果真如谢辞所言,看到右相与六皇子隐晦地交换了眼神。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老六的确有几分本事,但这本事不该用在栽赃太子上。他明知道太子无心于朝政,设计起来却一点都不手软。他安插在太子宫殿的暗卫已经将老六偷放在太子寝殿的龙袍找了出来。
宫里老六都伸得进手,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来一件衣服,那以后是不是他的膳食也会莫名其妙多些什么东西?
帝王家不需要太多感情,但也不能没有感情。
倒是谢辞,皇帝穿过人群看向因职位过低而站得远离人群的谢辞,只见他毫不避讳地看着齐霄玉,离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从这几日暗卫呈上来的消息来看,他与太子的确是情投意合。他原本还担心如果按照计划废了太子,齐霄玉该怎么办,现在倒也不必那么担心了。
早朝就在这种莫名紧张的气氛下结束了,谢辞出了宫,又偷偷回来去找齐霄玉,他知道齐霄玉这会心情必然不好,但却不能透露太多,只能耐心将人哄睡着了,从暗道进了御书房。
这几日他找到一些六皇子结党营私的证据,其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是他借着右相一位远方亲戚的手贩卖私盐,再用拿到的银子养私兵。
地点与人数谢辞都已带着皇帝的暗卫去看过了,绘制了密语地图呈给皇帝。
皇帝看着地图,怒极反笑。
“朕的老六可真了不得,看来这天下,由他当家做主是理所当然的了。”
谢辞站在一边不语。这种时候他不需要说什么,只要等皇帝自己做决定就可以了。
皇帝收起地图放在一边,看了谢辞半晌,开口:“朕对太子亏欠良多,从前不甚在意,现在想想,却是朕的过错。我信你这一回,日后废了太子,我会把他交给你,你若是负他,我必取你性命。”
谢辞撩起官袍跪了下去:“恳请陛下放心,臣有生之年,必爱他护他,敬他宠他,绝不让太子殿下受一点委屈。”
“你可会娶妾,传宗接代?”
“不会。”他怎么会让自己和齐霄玉的生活中,出现一个会让齐霄玉伤心的存在?
“那朕若是让太子娶妻生子呢?”
“若太子殿下愿意,臣绝无二言。”
皇帝轻笑一声:“你怕是看准了太子心中只有你一人,容不下他人。”
不等谢辞再说什么,皇帝挥了挥手:“你下去吧,这几日多陪陪太子,不要让他太过伤心。”
毕竟,很快就要废太子了。
接下来几日,齐霄玉接连在朝堂上被官员弹劾,说他中庸无能,说他德不配位,说他毫无建树。
这些人中,有皇帝安排的,也有右相顺水推舟的。只有少部分文臣坚持拥护他,却也不是觉得他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他是“先后所出”。
拉锯了几日,朝堂上争得乌烟瘴气,终于有一天,上辈子谢辞被冤枉的杀亲案又发生了,只不过这次的主角不是他,而是与他同届的探花郎。
探花郎锒铛入狱,皇帝震怒,命人调查,最终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齐霄玉。
“……蒋大人之前上书奏太子,太子怀恨在心,便使人栽赃蒋大人。那死者的确是蒋大人的远房表兄,科举前也投奔蒋大人府邸留宿几日,但死因却是在酒楼中喝酒与人起了争执。与死者争执的就是太子殿下的一名心腹,已被关押进大牢,并指认了太子殿下……”
谢辞听着,不由无声讽笑。右相的手段还是如此没有新意,据他所知,这个探花郎蒋大人和那名所谓的太子心腹,实
', ' ')('际上都是右相的人,联合起来演一出戏,就是想要废太子。
齐霄玉跪在大殿之上,没有为自己辩解。一是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二是谢辞已经提前透露了一些,让他顺其自然就好。
废太子的旨意很快下了下来,蒋大人也从大牢里被放了出来,皇帝为了抚慰他,赏赐了不少东西,还将他的官位提了提。
这回谢辞没让别人把齐霄玉带去冷宫,皇帝已经提前派人给齐霄玉收拾了新的宫殿,他刚从金銮殿出来就被人带去了新宫殿。
福生不安地等在那里,一看到齐霄玉就着急地查看有没有出什么事。
“太……大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废太子的旨意已下,他不敢在人前唤齐霄玉为太子了。
一旁的婢女对齐霄玉行了个礼,说道:“从今日起便不能叫大殿下了,该叫四公主。”
宫中有个排行第四的公主叫齐筱云,只是因为不受宠,几乎没有人见过。
齐霄玉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只是不知道,谢辞是如何与皇帝达成共识的呢?
齐霄玉安心变成了四公主,而前朝的斗争也愈发激烈。
太子位置上没有人,剩下几个皇子就都起了野心。六皇子倒是知道隐忍,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只是皇帝早就掌握了他的一些证据,已经在暗中瓦解他的势力。
最终的结果还是与上一世相同,坐上太子位置的是九皇子,而这一结果尘埃落定之时,已经是齐霄玉被废一年了。
变成四公主之后,他的行踪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大皇子的身份皇帝已经找了人顶替,前朝只知齐霄玉被废后整日在宫里饮酒,颓废度日。
齐霄玉就借着四公主的身份,经常跑出宫去找谢辞,有几次还悄悄留宿,甚至被谢辞的父母看到过。
谢辞的父母十分开明,知道自己儿子有了情投意合的对象,便催着他将人娶回来,但谢辞都摇头拒绝了,说:“儿子还未功成名就,怎能让人来与我受苦?”
在右相入狱之后,谢辞成为了新的右相,百官这才想起这名去年惊才绝艳的状元郎来。这一年里他无所作为,现在看来,是故意领了闲差,暗地里为皇帝办事。
而与他成为右相的旨意一同下来的,是皇帝的赐婚。
“……四公主行端仪雅,贤良淑德,可为佳偶。着有司吉日,姻昏敦睦,以慰朕心……”
圣旨一下,旁人对谢辞成为右相的艳羡之情也去了大半。赐婚公主,还是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公主,这必定不是重用。
谢辞接了旨,回家之后父母都十分着急,问他被赐婚了公主,那他意中人该如何自处。
谢辞笑笑,只说大婚之日他们便知了。
他如此言语,父母多少猜出了些内情。
大婚之日定在三月后,三个月的时间要准备,也是十分匆忙的,更何况,谢辞想给齐霄玉,最盛大的婚礼。
皇帝许是因为补偿之心,分别给谢辞和齐霄玉都赏了不少东西,大婚仪式也让礼部尽可能照太子大婚的规格来。
礼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不受宠的四公主大婚需要这么隆重,但皇帝都已经开口,他们不敢不从。
时间紧迫,齐霄玉也不是真的女子,嫁衣只能由宫中绣娘给他缝制,而他的真实身份又不能被人知晓,所以每次量尺寸改嫁衣都十分困难。
幸好最后,还是赶在婚期前完成了嫁衣。
婚前一个月,他与谢辞都没有见面,但谢辞经常会让人给他送些有趣的小玩意,都被他一一珍藏了起来。
终于,大婚之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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