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倜目光扫了她一眼,再不说话,随后上车。
都亭驿馆之内,辽国司天监太史令萧璇玑身外青色气息笼罩。
他神色仿若极为痛苦,隐隐泛出一股恨意,脸上忽然绿光闪过,大叫了一声:“不!”
接着就看他身子栽了几栽,强行稳住,嘴角有一丝鲜血隐隐流出,然后缓缓睁开双眼。
这时外面房门被推开,耶律延禧面带惊慌走进:“师兄,你怎么样了?”
萧璇玑深深吸入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唇边血迹,摇头道:“险些走火入魔,已经没事了。”
耶律延禧道:“师兄昨晚为何突然内力紊乱,真气不稳?乃至走火入魔之兆?”
萧璇玑哼道:“宋国燕王以诗词坏我武道之心,我必杀此人解恨!”
“诗词坏武道之心?那首青玉案元夕……”耶律延禧表情难看:“师兄是说山字经吗?”
萧璇玑点头:“就是此功,若练此功大成,必须配以忘情天书,绝情忘性,没想到他那首词如此凌厉,最后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竟然勾起我心中情事,险些坏了我绝情之心。”
耶律延禧疑惑道:“我却是没练忘情天书,师父也没有传授与我此门功法。”
萧璇玑摇了摇头:“皇孙学此功何用,只学山字经便好。”
耶律延禧道:“那岂非不能大成?”
萧璇玑道:“皇孙想要武功大成又非这一门武学可选,山字经固然厉害,但桎梏太多,利弊参半,想要登峰造极受许多限制,皇孙将来要继承大统,身份容不得闪失,是以师父不传忘情天书与你。”
耶律延禧思索道:“师父那里还有别的武功强于山字经吗?”
萧璇玑皱眉:“此事我也不知,须问师父,对了皇孙,明日我便不参加国书商议,白天要在这东京城内好生走走,绘地理图画,晚间要映照天上星辰,观察比对星相旺衰。”
耶律延禧道:“这次教内给陛下奉来的羊皮卷,要绘制东京地理形制,难道寻常人绘不得,非要师兄亲自过来吗?”
萧璇玑摇了摇头:“你道这宋国东京城是随意建的吗?历来一国京城,都是经过复杂勘测,观天相地气,分星定位,对称河山,然后才能立为京都,此城濒临黄河,常遭水患,前后多平原,丝毫没有地势之优,宋国却还定京于此,里面当有种种说法。”
耶律延禧道:“我曾听闻宋国开国太祖在位后期,曾提迁都洛阳之议,后来不知为什么没有去做。”
萧璇玑道:“久远之事,无从考证,只怕如今的宋帝都不晓得当年为何没有迁都。”
耶律延禧道:“就不知教中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萧璇玑微想了想道:“好像是教内观测天空星象有异,乃自古罕有的异兆,只看我大辽未得结果,须参考一番宋国这边。”
耶律延禧闻言喃喃道:“自古罕有的异兆,那又是何种景象?”
萧璇玑神色凝重:“我久在朝上,详细也未得知,须到教才能知晓……”
赵倜这时回府,进去书房就看见阿朱在摆弄小蚕。
小蚕如今和她熟稔,在她掌心躺着,看起来憨态可掬。
阿朱与这蚕久了,似乎渐渐不再怕寒冷,旁人一碰都觉凉寒难忍,她却没什么感觉。
赵倜伸手拨了拨蚕,蚕打个滚,并不理睬,阿朱道:“殿下身上有香气,是去勾栏了吗?”
赵倜至案后坐下:“和辽国成安公主在一起片刻。”
阿朱道:“元小仙?”
赵倜道:“自我出使辽国回来,就与你说过一次,你倒记得清楚。”
阿朱灵动俏媚,盈盈一笑:“殿下说的所有话,我都记得清楚呢。”
赵倜笑道:“研些墨来,王姑娘给我来了几次信,尚且一封未回,要给她写一封过去,问问她学武如何。”
阿朱点头:“是,殿下。”接着将冰蚕放入壶内,前去取水研磨……
转眼辽国使团到东京已小半月有余,国书商谈从最初的彼此试探,到最后图穷匕见,大宋终是提出要使用战马交易作为条件,数量为五百匹。
接着又是十几天的拉扯,辽国这边最后勉强同意,但最多只能交易三百匹,五百匹说什么都不答应,显然来时耶律洪基有所交待,三百应该就是最多了。
然后又是三五日敲定具体细节,签定细约,任下前往榷场权事的官员,辽国使团便请旨上殿,与赵煦告辞,打算离开返回上京。
这时天气已暖,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
北城门外,辽国使团前行,元小仙坠后,望着一旁赵倜道:“今日离别,物转星移,不知何时再见殿下。”
赵倜笑道:“公主心自在,身自在,但想要见,何时不见?”
元小仙幽幽道:“我自前行,将终不敢回头,只怕蓦然回首,万里云渺渺,君身已在光天繁盛,我……不能及之处。”
赵倜道:“公主思想太多,思多无益,损及身心,北返吧。”
元小仙看他一眼,星眸流转,嫣然一笑,打马向前追赶使团而去。
赵倜坐在黑玫瑰上,看人影渐渐消失,春风漾下,再无踪迹,拨转了黑玫瑰,回去东京城内。
几日之后一天下午,杨戬来到王府,言赵煦召见。
赵倜换了身衣服,叫童贯赶车前往皇宫,进了御书房,就看赵煦正眉头紧锁,在案后观看奏折。
行过礼后,小宦官搬过椅子,赵倜坐下。
“朕刚收到折子,燕王看看吧。”赵煦将桌案奏折往前一推。
赵倜走过去看了几本,脸色微微变化,露出沉思神情。
“果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几地又现明教余孽,暗中招收教徒,虽然各处府衙清剿,却总有逃去,不能彻底覆灭殆尽。”赵煦叹了口气道。
赵倜想了想:“看折上所言,该成不了什么气候,都是当时各路被剿灭的残余贼徒,想要再次起事却千难万难。”
“朕其实也知短时再次起事不能,只不过新法眼下在民间推行如火如荼,这些贼人出言造谣诋毁,未免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对新法大不利,对朝堂名声大损啊。”
“这……”赵倜面露思索。
“若是旁时,徐徐图之即可,但眼下时刻,朕如鲠在喉,必然要再灭其一次,就算依旧无法彻底覆之,总也要叫其如阴暗之鼠,轻易不敢出门妖言惑众,只会苟延残喘,小心藏伏度日。”
“这个……”赵倜伸手摸了摸下巴。
“此种事情若放在朝堂去议,争闹不休,众说纷纭,难有建策,哪会有所结果,何况朕知这明教乃是波斯传过,恐还有什么联络,波斯派人策划,勾连一起生事,让朕心忧不已。”赵煦摇了摇头。
“波斯还有联络,派人前来勾连一起?”赵倜想了想道:“上次臣的奏折提过,明教确实有号龙法王,固定都由波斯所派,意在监察中原明教。”
“正是如此……”赵煦看向赵倜:“此事朕为之烦心不已,燕王与明教颇多了解,之前建有大功,可有什么计策解决此事吗?”
赵倜闻言思忖片刻,道:“臣……确实有一策想。”
赵煦忙道:“燕王说来听听?”
赵倜笑道:“陛下,其实想要彻底灭除这种逆教不易,谁也不好保证,但想短时间不叫对方出现倒有个法子……”
他将几天前在军监中所言之事道了一遍,赵煦听完之后目瞪口呆。
赵倜道:“只要朝廷派人假托其名重建中原明教,坐镇大光明顶,待各处自投罗网便是了,就是波斯明教来人,也必然全都抓获,至于各地不来的,直接以明教名义宣称其为假冒,不是真的明教,自然民间无人再信,久而散之。”
赵煦表情略微呆滞,半天才道:“那是不是也可以明教之名,宣说新法好处,朝廷之功,诸官之劳?”
赵倜笑道:“正是如此,待一切稳如磐石,贼寇不敢现形,再撤掉这个明教便是了,以后万一死灰有所复燃,也可随用随取。”
赵煦从案后站起,微微有些激动:“燕王此计堪称绝妙,简直深谋远虑,神机妙算!”
赵倜道:“明教不同佛道,或其他逆教,其内只奉明尊一个,若是换成别教,或者辽国萨满教之类,此计倒没甚太大用处了。”
赵煦道:“哪想其它,朕只忧心明教一宗,但派谁人前往主持此事方好?”
赵倜揉了揉太阳穴:“陛下觉得派谁前往合适……”
赵煦笑道:“自然是燕王前去,明教之前都由燕王主持,计策又是燕王所谋,自然燕王前往才能叫朕放心!”
赵倜心中轻叹,知道此事必然无法躲过,站起身道:“微臣领旨,必不负圣命。”
五天之后,赵倜点了府中一众人等,再将马步军司那些出身江湖之人唤齐,又叫阿朱幽草跟随,集三千军,出东京直往江南而去。
这一路前行,不知几日,至到淮西路境内夜宿。
忽然斥候过来帅帐,说西方十几里外的山下,有不少人燃着火把,未明何事,不曾惊动,返回禀报。
赵倜闻言微微思索,随后点上兵马,前往那处山下观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