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第九章
下午二点锺,崭新且整洁得几乎看不见灰尘的机场里,抵达的旅客陆续从通道出来,他们拖着行李箱,男男女女,多以一种愉快期盼的容貌,在等候的人群中寻找熟悉的人。也有人很是疲惫不堪,不断地掏着因气压不平衡造成疼痛的耳朵,摇头晃脑地疾步而走。
大堂的广播扬起柔美的女音,她播报着已抵达的航班,以及延误了的班次。
在接机区的人群中,有四个黑衣男子聚集在一起,他们低声交谈着什麽,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出口,犀利的不露痕迹的,在每一个经过的人身上巡过……直到那道颀长伟岸的身影出现了,他们方才止住了话,郑重且恭敬地迎接了上去。
容沛还是这极吸引人注意力的存在。随便的任何装扮在挂在他身上,全就撑架出了一种足以人欣赏的品位。
他穿着白色的无袖汗衫,外边加了一件剪裁合适的黑色外套,黑色皮带扣上镶了R的字母,蓝色的牛仔裤,长腿更显笔直挺拔。
人们窥视着他。这是个俊美的年轻人,短发梳理出略带凌乱的发型,那张过分精致的脸蛋上戴着墨镜,架在鼻梁上,遮住了他有些淡漠的偏褐色的眼眸,这让人不由得多注意他的唇,很凉薄的形状,粉白的色泽更适合女人。
他在国外的这两年,竟显得比从前更加高大了,肤色则仍旧异常的白皙。不再是过去年少轻狂的少年了,已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前来接机的保镖接过了他的行李,他们两个在前,两个在後,簇拥保护着他和他身边的女人走出了机场大门。
机场外停着两层巴士,还有计程车,他们在极有秩序地等待。机场的制服保安站在门两边,对他们一行人看了几眼。
这是10月份了,清晨及傍晚时还有了凉意,下午则依然没有摆脱夏天的燥热。容沛站在机场的门前,有两个保镖去停车场开车,他仰起头,享受着阳光照拂在他脸上的温度,随後,很自然地牵住了身边的女人,那是他订婚一年多的未婚妻,凯瑟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次回国,他们会举办正式的婚礼,结为夫妻。
凯瑟琳是个混血儿,父亲很早就移民国外了,後来娶了当地最美丽的姑娘,她在国外出生,接受的是国外的教育,但还是会说中文,只是老夹带着奇怪的口音。
她在四周来回环顾着,身边经过的人,机场的建设,周围的建筑物,颇为感兴趣。在回国之前,容沛就事先和她说了,在容家生活必须讲中文,她得习惯这点,於是她搂着容沛的胳膊,用她奇怪的口音,说:“容,这就是你长大的国家?”
容沛轻轻应了一声,无视行人或艳羡或惊讶的窥视,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这时两辆黑色的轿车滑到他面前,他给她打开车门,扶她坐了进去。
他温柔体贴得就像个绅士,谁也无法联想到这样一个贵公子,曾经那样暴虐的对待过另一个人。
在前往容宅的路上,凯瑟琳快活极了,这个陌生的国度对她太稀奇了。她一路上问了许多问题,容沛都很耐心地为她解答了,他同时也在打量着这个城市,分心之余,也在分辨着它的变化。
他在国外的这两年,全新的生活,全新的环境,他交新的朋友,上新的学校,读新的课程,也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随心所欲地享乐,也和所有试图找他麻烦的人打架,不用他的家世,而是用他的拳头赢得别人的臣服。
他高傲自满,他生活排得满满当当的。他很少很少回想起出国前的一切,所有新鲜的事物充斥着他的所见所闻,让他没闲暇去顾其它,那些和某个人有关回忆都像是被他压缩打包成了一份行李,结果却忘记带着它登机了,只把它遗留机场的一个角落里,成为被人清扫掉的垃圾。
爷爷过世的时候,他只是非常短暂的停留,甚至没来得及看看这里的变化,他就又走了。现在他回来了,是真正回来了。
这个城市变化是有的,却不大明显。容家那座宅子里,应该也什麽都没变吧,就算有,大概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容沛闲极无聊地望着窗外,各样的街景从窗外一幕幕飞掠而过,这街道宽敞整洁,绿化带上的植物生机盎然,他想着有的没的,车内只有自己和凯瑟琳的交谈声,显得有些静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没多久,他回到了那熟悉的庭院,见到了那块小时候自己追逐奔跑过的草坪,石道旁的游泳池清澈得泛蓝绿的颜色,那喷泉还是沸腾着甘甜的泉水,只是上边的树已经换成水晶雕刻的,也看不出是什麽树儿,枝叶上的花一朵挨一朵,朵朵怒放,在阳光和水液的映照下,焕发着夺人目的璀璨。
车子缓缓驶进了停车位,容沛收回了视线,摘下了墨镜,保镖为他开了门,他下了车,等待着凯瑟琳,在她下来时牵住了她的手。
凯瑟琳毫不掩饰自己惊喜的模样,容沛的家比她所预知的要好太多了,她扑到了他的怀里,大叫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容沛忍受着她在他耳边的尖锐的嗓音,没发脾气,他拥抱着怀里柔软的女人的身躯,拥抱紧她了,也朗声笑了,哄着她,让她冷静。他追求这个女人时,是又一次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
容沛年轻的岁月中,遇见好多次真爱,结果他真的那份爱,却在追逐中被他遗落了。
而此时此刻,他的真爱在他的怀里撒娇,他感染着她的快乐,嘴里说着许多哄人的话,可是面向自己家的那栋房子,它在午後静静地屹立着,每一砖每一瓦都是他记得的位置,却忽然予他一丝莫名的陌生感。
他还是在哄着他的爱人,刚到家,刚下车,就站在自己惯用的车位旁,现在这和他以往很多次出门後回来一样,不同的是他有了将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出於某种习惯,甚至自己也没发觉,他的眼角往後一瞥,不同的是在他右後方的位置,那儿什麽人也没有。只有一棵以前没有的树,树干瘦瘦的,受不住风雨摧残,不若某个人那样,沈沈稳稳的,一望便知他百折不挠的品质。
容太太出现在了主屋的门前,她还是那样的雍容华贵,远远眺望见了她心系的人,便如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满面漾起了慈爱的笑容,举起手臂朝他们招手,催促着他们靠近。
容沛摆脱了那点儿异样,他不想母亲久等,便拍了拍凯瑟琳的後背,她却还是无法乖顺下来,仍在他怀里扭个没完,令他不禁奇怪,原来住进这样的环境能让人这麽快乐,接着另外一点儿奇怪的念头闪了过去:这个房子有人住了十几年呢,那人也没见有开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只像个白痴一样盯着他,白痴,那个样子就像个白痴。他想到这些,初是奇怪,跟着突然一凛,真可怕,竟想到了那个人。
因此他心情变得极差,变得很厌恶,怀里的女人浑然不知地捧住他的脸在亲,他有点配合地回吻她的唇,低眼细赏她姣好的容貌,嘴唇贴紧了她的温度,舔舐到了唇膏的味道,黏腻的,微苦。
这是他所知道的接吻的味道。
凯瑟琳消化完了这份惊喜,她揽住了容沛的手臂,整个人都将要贴在他身上了。她在国外热情豪放惯了,也就不会羞涩於人前的亲密。
容沛把心思给按了下去,舌尖在齿间舔了舔,他又举手在自己的下唇捏弄,好像是个没用意的小动作,两三下,抹掉了嘴唇沾到的东西,跟着便温柔地对她笑了笑,带领她朝主屋走去,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容太太是个非常传统的女性,对於这个准儿媳妇,她早从容沛处听说了,也了解大概的情况,结果都不如这见上一面。
也不提凯瑟琳跟容沛的亲密动作了,就她这身衣着就足以让容太太打负分了,这天气虽然还不算冷,可露着胸脯未免也太不庄重了,她很不满地想着,可也没办法,只好尽量不去在意凯瑟琳,在礼貌性的交谈後,便吩咐佣人们将他们的行礼送回房间。
陈管家是个中年妇女,她在容家几十年了,可以说是见证了容家两代人的成长。她并不知道小少爷出国的原因,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最後一年是因着什麽事,不过自从他失踪後,她就沈默了很多,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人常见的絮叨毛病。
她正随在容太太身後,脚边有条不停打转的泰迪犬,听了太太的吩咐,便安排了几个女佣,领着她们把行礼往二楼抬,向着容沛之前居住的房间。
女管家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举止严谨,态度有礼得不带私人感情,是个完美的管家。凯瑟琳不在乎管家和夫人对她的冷淡,她扯着容沛的手臂往客厅走,见了奢华的摆设,她更快活了,放开了容沛就到处观看,她的笑声回旋在房子里,让冷冰冰的似模具的房子多了些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容沛却还没从楼梯处收回目光,记忆中每次给他搬行礼的,并不是这样瘦细的身影。他有点儿纳闷,褐色的小狗正好绕在他的脚边,冲他汪汪叫着,尾巴摇得很激烈。“什麽时候开始养的?”他蹲了下来,在小狗的脑袋上揉了揉,随口问着身边的母亲。
容太太也蹲身摸着这条小狗,思索了几秒,应道:“有一年多了。你爸在朋友家看见的,觉得挺灵巧的小东西,也就给带回来了。”
容沛也没再说什麽了,他的手指放到了小狗嘴边,它伸着软软的舌头,一吐一吐的,舔着他的指尖。他抬起眼,指尖感受着软绵的触感,眼睛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扫视,方才在屋外一瞬的陌生感又出现了。
明明和他离开时变化不大,客厅的茶几还是原木加天然石的,沙发换了新的,款式没差别,铺垫在下面的地毯也换成了棕红色。
悬吊着的水晶灯还是那麽夸张,电视後边做背景的巨幅国画也还在,墙壁上的瓷砖花纹是相同的,而那座铜制的重雕刻还是往饭厅的通道边角……容沛能清楚对比出记忆和现实的全部差别,却消除不了那股陌生,他更纳闷了,便连狗也不玩了,换了拖鞋就往客厅的洗手间走去,想去洗手擦脸。
小泰迪跟在容沛的脚後跟,显然它是很懂得讨好新主人了,它准备跟着他去多卖弄可爱,但容太太从女佣手里拿过它的小零食,轻轻叫唤了两声,它就掉过脑袋,跑回了容太太面前,摇着尾巴,等待吃食。
容沛停住了脚步,小狗中途掉队了,他回头来观察那只狗,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刚刚那只狗看他的时候,那团蓬松的褐毛中的两只眼珠子,亮晶晶的,跟装上去的假玻璃珠似的,多喜欢他。
现在只用狗饼干就能把它叫去了。
果然这世界会盲目的跟着他,踢都踢不开,骂都骂不走的,只有那个人。容沛不理那只狗了,他下了如此的结论,跟着无名火就来了,他愣了一下子,後就气愤地往洗手间去,加快脚步,在地板上踱出了很沈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