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电流在全身触了触,容沛的呼吸顿住了,他的拳头握的更紧,用来抵御心上的异状,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他完全没发现到自己在逃避事实,事实是,他和那个人已经分开两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个事情竟然被他彻底无视了。过去他在国外,是那个人完全没存在过的国度,根本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他可以完全不想起那个人。
现在却不同了,他回来了,一脚踩进了那个人的记忆中,所有的事物,或多或少,或明显或隐秘,都有那个人组成的一部分,他的这一生所有的历程,都有那个人。
那个人怀了孕,但他没见过。那个人怀着孩子的样子,他一次也没见过,他想象不出来。不过,那个人现在的肚子平下来也是对的,毕竟过去很久了。
容沛忽然心定了,找到了足以证明那个人是真实的了,他出於自我保护的本能,便赶紧把有关孩子的事情忘了。那个人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说话了:“你会结婚吗?”他听到这个问话有些不舒服,闷闷地应:“嗯。”
现在是十月底了,害怕他会着凉,那个人将被子牢牢包住了他,自己只侧躺在他背後,“你结了婚,我们就得分开了,以後你得和你老婆睡了。”那个人梳理着他的头发,提醒道,听来有少许黯然。
容沛一时想不起自己老婆长什麽样子,只记得他之前的一年一直是和某个女人睡的,但这点他奇怪地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他把脸在被子上擦了擦,回转身搂住了那个人的腰,傲慢地说:“那又怎样?我又不稀罕和你在一起,你早就应该滚蛋了。”接着,他便感觉那人抚摸他的动作停止了。
那个人又被他伤了心了。他照常有几分得意,嘴角往上挑,很快这笑就消失了,这股得意和以往不同,他摸了摸心口,说这样千百遍羞辱那个人的话,那里更多的竟然是空虚。
“唉,我知道你不稀罕。也没事,以後让她陪着你吧,你要过的好好的。你不喜欢,我以後就不回来看你了。”那个人叹着长长的气,又继续抚摸着他,容沛听了无端端心生慌乱,原本让他喜欢的冰冷的手,也让他害怕了起来,他害怕了就更加倔强,嘴上凶狠地说:“你本来就不该回来,敢偷偷跑回来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着这类的话,容沛抱着那人的手却加大了力气,脸也凑了上去,埋在那人的衬衫里,拼命吸取着那人的味道,以缓解自己说完那句话後的战栗。
对於他凶狠的言语,那个人默然了,只是一次次轻抚着他的头发,轻抚着他的背,试图平复他的怒气。容沛也在努力平复自己,睡意漫涌了上来,他昏昏欲睡,抱住那人的手也抱不紧了。
这时,那个人弯低了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吻,温柔得几乎是要把全部的爱给他,并且含着浅浅的笑意,说了极可怕的一句话:“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会见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话就是一句咒语,它召唤出了噩梦,容沛惊恐得想要跳起来,可惜噩梦来得太快,比他的反应还快,抢先一把攫住了他,将他从那个舒适的怀抱中扯了出去,无情拖进了深渊。
承受着胸腔中的剧痛入睡,容沛的梦里就剩下黑暗了,他听到滴答不断的鲜血坠落之声,血雾也在往各个角落弥漫。陌生的疼痛之中,他的指尖冰凉得异样,像是生命正从那儿流失出去。
如果早知道,就不逼该那个人说出那句话了。容沛有些後悔,有些责备自己。他只能枕着那个人的那句再也不回来的话语,进入漫长的无止境的梦里。
在第二天的一大清早,容太太在客厅逗弄着小泰迪玩时,容沛从卧室连跑带跳地下来了。他的面上毫无血色,眼中全是宿醉的痛苦,依然穿着昨天的衣服,光着两只脚。
他从扶梯处一跃而下,匆匆忙忙的,在整个房子里到处搜寻。这座房子算是大,但是将它搜个遍,也只要一点点时间,於是他既幸运又不幸的,很快知道目标人物不在。这点让他的脑袋抽痛得厉害。
过去的日子,这个时间段,那个人应该在厨房。容沛站在厨房的门口,里边的人都停下了动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四五个人,却都不是那个人,甚至连丝毫的相似也给不了他。
他的疲倦感再度加重了,扶着的额头,转身慢慢走回了客厅,连掩饰也懒得做了。在这短暂的几步路中,昨夜的事在他心中重现了。
那个人放不下他,还爱着他,所以回来照顾了他。那个人怎麽舍得下他?这个想法让他稍微好受了,几不可觉地吐了口气。
然而,在厅里,容太太的腿上抱着小狗,手边还是给小狗织的毛衣,她凝望容沛的眼神,怀着沈重的伤感和惊慌。
这种近似同情的眼神,无情刺痛了容沛,他性格中无可救药的叛逆起作用了,背脊瞬间挺得笔直,傲然地仰起下巴,粗声道:“妈,你怎麽回事?那个人已经被赶出容家了!你怎麽还能让他回来!”
容太太从未见过他这等落魄的模样,心下一跳,试探着问:“……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容沛气愤极了,他用手抹了抹头发,“还能有谁!那个死缠烂打的家夥,昨晚又来了!我他妈这才回来几天,他又缠上我了!”他吼道,略停些时,这种话给了他勇气,於是他不去理会母亲骤然大变的神色,又咬牙切齿地说:“他再敢回来试试!我非剁了他不可!”
掷地有声的话搁下了,容沛觉得舒坦,他达到目的了,也不等母亲的回应,径自回房梳洗,蹦跳着脚步,还哼着歌。
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容太太才缓过神来,她捧起小狗,埋下了脸庞,挨在它蓬松的毛发中磨蹭。良久,她闭上眼,惨然一笑,说:“儿子呀,那个人没回来。他从来就没回来过。昨晚也没有。”
容太太把真相说得悄悄的,仿佛是生怕给谁人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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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生活就用一种完全失控的方式,朝着奇怪的方向延绵而去。
容沛的生活犹如他的味觉一般,在每分每秒地失去了滋味。他曾以为他的生活永远是多姿多彩的,但自打他回来,所有事情都变了。
他起初和朋友们聚会,忙碌於他的工作,这些都没问题,起初是真的没问题,接下去就不行了。聚会一次比一次枯燥,工作的挑战性也一天天减少,他的感觉一天天麻痹了,却怎样也找不到原因。
有些事让他不开心,不想吃东西,不想说话,不希望任何人打搅他。他进入了一种接近厌世的心里状态,而更可怕的是,他毫无所谓。
他没有试图去改变,去调整自己,反而在最初的挣扎抗拒过後,选择把这样的日子过成了习惯。他的人瘦了,性格也变了,所有最醒目的特征都在消失,只留下不能侵蚀的冷漠,层层防护着他的心,阻隔着任何人的靠近,包括他自己。
他为了维持生命而进食,为了某件事而开口说话。再无其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天气在变冷,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容沛养成了沈思的习惯,在每天三四点左右,他都会打开窗吹吹冷风,点根烟,什麽都想,也什麽都不想。
他的办公室临着商业街,人流密集,每回他从楼上往下望去,总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他抽着烟,久久无语,只听着不太清晰的人声喧哗,凝视那一片人群,格外的留神。
这段地区是这座城市人流最密集位置了,生活在这城市里的人,经过这儿的概率应该会高些。也许那片迟缓又沈重的人潮中,有那个人融汇在其中,他於高空俯瞰着,说不准,那个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来回走动着,一次又一次,希望被他看见。
潮湿冷风吹着他的脸,拂起了他的头发,容沛感到有些凉,两根烟结束後,他斜睨了一眼桌案上的文件,收回了茫无目的的视线。他回到案头前,打开了文件夹,满纸的文字映入他的眼睛,他的大脑迅速做出了回应,手指也握住了笔,做出了准确的批示,然後开始处理事务。
他在忙碌着,窗外的天空呈现出绝望的颜色,灰暗得来又沈闷。临街那扇窗户没有关上,送进了一阵阵的冷风,风挑动了纸张的页脚,哗啦啦作响。
时间的流转逝去,这办公室中的男人都没丝毫变化,他坐的很端正,背脊笔直,表情专注。然而这一切都显得那麽干净利落,那麽机械式。
容沛每一天都是如此重复度过,可他没关系,他觉得这样也不错。他现在就像被粘腻的泥土浸泡着,它在凝固,令他的身体感到一日沈似一日的压力,令他的呼吸吃力,他不能动弹,可没关系。毕竟他还死不了。
其实过惯了,也的确没什麽大不了,容沛无比认真地想。他用最高的标准完成工作,每顿饭再反胃也要吃饱,既然维持了副身体的机能正常,也发挥了作用,别的也没关系了。
他明明过的一点都不消极,只不过……有点迷惘。他不明白为什麽每天的下班後,他独自一人开着车,每次都是想要回家,结果每次都偏离了设定路线,去了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游荡。
回去你该去的地方,别浪费时间了,他对自己说,拼命让自己挣脱魔障,可惜毫无功用,他骂完了自己,回过神来,自己依旧是在过去游荡,对任何相像的人事物不停地捕风捉影,重复着兴奋到失落的循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就这样,容沛经常一边开车,一边在过往的街道上搜寻。
初时可以装傻,後来他连自己也哄不住了,他是想找到那个人。他去过两人小时候的幼儿园,也去过小学,去过中学,去过有两人共同足迹的地方。
有一天去的很早,正好碰见幼儿园放学,他就索性停车在幼儿园对街,熄了火,手托着腮,注视着从大门内走出的小孩子。不久,一阵日光遥远的迷离中,在那群小萝卜头之间,竟然夹着他和那个人的小时候,一眼看得出来是他们,他撇着嘴在前,那人面带无奈地跟在後,说着好听的话儿,几次都要拉他的手,他始终不肯,那人始终在努力尝试。
容沛控制不住地盯着他们,直到那两道小身影散化成尘埃,他的心瞬间闪过一丝钝痛,突然意识到,那个人真的很爱他。
回忆变成一种对生命的威胁,容沛反感着那种感觉,却又忍不住去寻找每个老地方,怀揣着不敢去细想的期待。
然而大学所在的那一区,他一次也没去过,对那个地方的排斥,要远远凌驾於他其它的渴望之上。他恐惧着内心已知的真相,其实那里根本是两人最後一次见面的地方,两人所有的交集和纠葛,在那时候就已经崩断了,其实。
将那个人视为眼中钉,憎恶那个人,他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现在这盲目的愚蠢的寻找中,他只有反复告诉自己,他是为了逮到那个人,嘲笑他,羞辱他,质问那个人为什麽还要出现在他面前。
容沛费尽力气,在大海里找寻那个人,一天天找那个人,就为了在找着时,可以恨恨地说一句:“你为什麽还要让我找到你?!”这做法是如此愚蠢,如此矛盾。
然而却是支撑他的法宝了,他紧咬不放,认为自己找他就是为了欺负他,这样他才能容许自己去找,才能不去考虑其他的想法,才能不觉得害怕,才能无视已经快要满溢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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