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聪花了整整四个晚上将三十四块《锻神诀》、一块《渊泱七式》、一块《应魂咒》、两块《混元参同契》以及二十七块《囚仙兵阵》完成,第五个晚上将这些刻着功法的知神玉交给相应的人,由此一来夜宿时的帐篷里安静了不少,气氛紧凑了不少,熄灯的时间也晚了不少,看得出大家是真的非常努力,连鸿翔这种懒虫都一直跟着节奏走,让萧聪感到甚是欣慰。
欧阳寻倒是讲义气,虽然自己也想尽快练成《大金刚术》的残手,但还是每天晚上花大量的时间教萧聪炼器,幽女要领悟《渊泱七式》,于是照顾黎牧的重担也落在了他身上,欧阳寻没有半点不耐,反而一直乐呵呵的。
时间已是晚秋,山谷凉风萧瑟,落英缤纷,入眼虽是一片枯黄,但仔细看还是能寻找到一些火红和翠绿,此时的群山呐,就像是一个个风烛残年却愈加和蔼的老翁老妪,也不知怎么的,虽然凉风扑面,却还是感到一种温暖,心好像也不由自主地平静了许多。
落叶遮盖了地上的足迹,星流云的本事一下子失去了用武之地,现在的他只是每走一段就用御风术吹开落叶看一下,毕竟一边走一边检查实在是太费时间了,不过现在的他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观察树上的猫腻,竟然也小有收获。
这天,一行人走到山谷的边缘,沿着山壁往前走,因为山谷中的积水形成了一片湖泊,所幸边缘处地势高一些,尚还***着土地,所以这也算是他们无奈地选择。
正走着,一直在仰着脑袋瞭望的星流云突然停下脚步,大家都在紧张的状态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向,此时星流云一停下,自然带动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其余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萧聪关切问道。
星流云直直盯着左上方的山壁,伸手指着一块不起眼的岩石,犹豫不定道:
“为什么我觉得那里有人工修饰过的痕迹,虽然过去这么多年痕迹已经很模糊,但这种感觉应该不会错。”
欧阳寻循着星流云所指抬头望去,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
“星流云要是不说,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那里的确是有人工的痕迹,而且在当年应该还是一处极其精妙的工事,过去这么多年还能一眼就看出端倪来,星流云,你狗头少帅的名头还真不是盖的。”
萧聪挑挑眉,
“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相继点头,欧阳寻平静道:
“星流云说这里禽类的痕迹挺多,而且这里还有一处如此大的湖泊,属于绝佳的起居之所,所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算之前有什么东西,很有可能早就被抹除了,相反的,我们得小心点,毕竟……”
星流云不耐烦道:
“你屁话怎么这么多,不敢去的话就留在这儿把风!”
“我是那种人吗!”
欧阳寻话还没说完,星流云已经张开摘星翼,下一刻就要振翅而上,欧阳寻急急提醒道:
“你丫的倒是提前把家伙亮出来啊,这么上去不是赶着送死嘛!”
“用不着你提醒!”
星流云将金色长枪握在手中,身后气化的翅膀轻轻一振,人便扶摇而去。
萧聪微微一笑,
“那我们也上去吧。”
余下众人也都将武器握在手里,振翅紧随星流云化作群蝶。
星流云所指的那块岩石,从下往上看虽然平平无奇,但从往下看其实更像方平台,而且从上往下看时会发现人工痕迹更加明显,最重要的,平台之后的山壁上,有一个山洞。
一行人在平台上降落,萧聪仔细感应,觉得里面没有任何生灵气息,于是带头大胆往山洞里走,欧阳寻点燃一支火把,静静跟在萧聪身后。
山洞不深,走过甬道之后,便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室,石室不大,约莫四丈见方,地面很平整,石室中空空荡荡,没有多余的装饰,但稍微四处看看,就能发现很多前人留下的的痕迹,最明显的是一圈坑洞,以星流云推测,应该是插火把用的,鸿翔还在角落发现一滩四四方方的粉末,欧阳寻说那是干草腐烂后留下的,之前这里应该有一张草席。
随着被找到的蛛丝马迹越来越多,萧聪他们渐渐发现,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应该不是修为高强之辈,而且身上带的东西也不是很丰富,要不也不可能准备得如此面面俱到。
可这些还远远无法帮助众人推测这间石室的过往,直到星流云在地上发现三个不规则的孔洞,真相才稍稍露了冰山一角。
星流云蹲着身子,手指轻轻抚摸着孔洞的边缘,表情凝重,忽然,他仰脸喊道:
“欧阳寻,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这还是一向狂妄自负的星流云第一次主动找欧阳寻帮忙,欧阳寻受宠若惊,屁颠屁颠地从石室一角跑到星流云身边,蹲下身来,
“找到什么了?”
说着,目光就移到了星流云所指的三个孔洞上,欧阳寻挠挠额头,脸上是一幅费解之色。
“看不看得出来,说话!”星流云在一边催促道。
欧阳寻摇头咂嘴,
“嘶——这个必须得好好研究一下,你给我点时间。”
萧聪闻声而至,亦是蹲下身来,打趣道:
“什么重大发现,还得劳烦我们大才子好好研究一下。”
星流云朝地上努努嘴,
“喏,地面这么硬,这三个坑绝对有问题。”
萧聪眸子紧缩,看了半晌,惊诧道:
“这……看上去怎么那么像炉鼎的地脚呢?”
欧阳寻嘿嘿一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炉鼎的可能性虽然最大,但只是想当然,具体是不是,得研究一下。”
萧聪轻轻颔首,
“没错,在如此平整的地面上挖坑固定炉鼎完全是没必要,如果这真的是炉鼎地脚留下的痕迹,除非是温度太高熔出来的,根据山石的材质推测,温度确实是够高的,可他如果真的能催生如此厉害的火焰,就不会住的这般简陋了。”
“是火种!”星流云惊乍道。
欧阳寻已经用匕首分别在地面和坑洞中取样石化的粉末,此时正在手中捻来捻去,还嗅了嗅,闻听星流云所言,狡黠笑道:
“这次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也认为是火种所留,这里的山石是冰岗岩,寻常火焰,即使是公孙家的紫焰七迭,恐怕也不会达到这般效果。”
说着,慢慢将手里的石粉散落,还装得跟多有情调似的,却不料空穴来风,也不知怎么的少量石粉扑到了星流云脸上,气得星流云破口大骂,
“欧阳寻,你眼瞎啊,没看见这里有人!”
欧阳寻赶紧将手里剩下的石粉撒到另一边,挽起袖子给星流云擦脸,嘴里边还道歉连连,
“这个,不好意思哈,没迷眼睛吧,我给你擦擦。”
“你给我起开。”
可惜,我们的星大少爷并不领情。
这边刚刚水落石出,鸿翔那边又有新发现,
“哥哥,快点过来看!”
萧聪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鸿翔身边,慵懒懒地问了句,
“怎么啦?”
鸿翔将手中的火把举高,火光映照中,是一幅幅粗糙简陋的壁画,说是壁画,其实只是简单线条的拼凑,不知是岁月赐予还是本来就是这样,萧聪竟然觉得它们很有神韵。
萧聪已经目瞪口呆,他原没有觉得一向少见多怪的鸿翔能有什么可取的发现,却不料竟然这样重大,搞清楚这上面画了些什么,石室中的过往差不多也就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这一刻,萧聪也不能保持心里的平静了,
“欧阳寻,你赶紧过来。”
萧四少爷怎么着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能让他如此动容,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事物,欧阳寻脑子转的这么快,不用想就清楚这里面的价值,当然也迫不及待,仅仅四丈有余的距离,甚至催动秘法赶到萧聪近前。
星流云等人见队伍里面最聪明的两人都是这样激洞的表现,也忍不住加快步子走到这边。
欧阳寻看着石壁上简单的线条,呼吸开始不由得变得粗重,眼神也愈加狂热起来。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星流云说着,伸手往石壁拂去,因为石壁上画面只有一小片,寻常人根本就看不真切。
欧阳寻见之大惊失色,
“别动!”
声音之宏大,情绪之强烈,着实将星流云下了个哆嗦,
星流云稍稍平复气息,那股子地痞无赖的狠劲又上来了,只见他咬牙切齿道:
“欧阳寻,你是不是找死。”
欧阳寻好像也被自己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
“我……是说,你不要用手去碰这些东西,他们很脆弱的,经过这么长时间,能保留成这个样子已经是万幸,你别三拂两扫给弄没了。”
“就这?你不会好好说话!”星流云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欧阳寻陪笑,
“我这不也是护图心切嘛,人之常情,你……是吧,理解理解。”
星流云重重一叹,好歹是没把火气发在欧阳寻身上。
欧阳寻问鸿翔,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图画的?”
鸿翔老实答道:
“我看这上面有很多尘土,轻轻一吹,他们就出来了。”
欧阳寻松了口气,自言自语,
“还好还好,应该没什么损坏。”
萧聪越发好奇了,看欧阳寻这副摸样,这壁画的价值好像远比他想象的珍贵得多,
“欧阳寻,这到底是画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在意。”
欧阳寻冲石壁轻轻吹了口气,石壁山显现出更多的简笔画,
“看,这些全都是精炼至极的炼药技艺,作这些画的人虽然对这些炼药技艺不是很懂,但他画的很仔细,也很用心,至少,内在的神韵已经体现的差不多了。”
“就这,还仔细?”星流云声音阴阳怪气的。
萧聪一脸讶然,
“这还真是轩辕家留下的?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儿,他们的心也忒大了点吧。”
欧阳寻抿唇摇头,
“不见得,依我看,这些图画不是轩辕家人所留。”
“何以见得?”萧聪挑眉问。
“一,轩辕家人虽然少数也有极高的修为,但他们一般都是集体行动,而且手上资源之丰,往往令人望尘莫及,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过这般简陋的生活,二,轩辕家人既然要修习炼药之学,便免不了跟作图打交道,这些图画的也实在是太寒碜了点,绝对不会是出自于轩辕家人之手,最后一点就是如你所言,轩辕家人行事一向谨慎小心,绝对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样一座山洞里。
欧阳寻看上去胸有成竹。
幽女面色愈加迷惑,歪着脑袋问道:
“这样高深的炼药技艺,不是轩辕家人留下了,还会是别人吗?”
欧阳寻嘴角微扬,笑容看上去高深莫测,
“这可能就属于另一段精彩纷呈的故事了,比如说,是一个不懂炼药之学却亲眼目睹过轩辕家人炼药的人凭借记忆将他们画在了这儿,至于为什么能长时间留在轩辕家人身边并能亲眼目睹其炼药,壁画上看不出来,咱也不能多说什么,免得误人子弟。”
星流云一声冷笑,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语态,
“误人子弟就误人子弟吧,反正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欧阳寻:“……”
三十五人分在四面石壁,轻轻用嘴吹去覆盖在壁画上的灰尘,一时间石室中尘土飞扬,它们扑着火光,整个石室中的光线都显得暗淡了不少,对于欧阳寻口中这些“脆弱”的壁画,萧聪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于是只能拿块布捂住口鼻,以身作则地受着。
壁画被完全清理出来之后,萧聪沿着石壁一幅一幅地观看,壁画分上下两块,风格如出一辙,看迹象应该属出自于一人之手,萧聪看这一圈也就是走马观花看个热闹,具体的次序和内容还得由欧阳寻来分析。
走到第三面石壁的时候,萧聪不由得停下脚步,他静静地看着那些简陋的图案,眼中有流光闪动。
这些图案线条虽然依旧简陋,但风格上却跟之前的两面石壁截然不同,前两面石壁上的图画重在神韵,而这一面石壁上的图案重在内容,壁上所画,是一幅幅细致的人体构造图,线条很多,一眼看上去密密麻麻,上面用来注解的也都是些鬼画符,萧聪虽然看不懂,但隐隐觉得很有用。
“欧阳寻,过来。”
听见萧聪的呼唤,欧阳寻又颠颠地跑过来,萧聪指指墙上的图案,问道:
“这些东西,看得懂不?”
欧阳寻皱眉打量半晌,摇摇头,
“看不懂,但仔细研究一下应该能知道个大概。”
萧聪表示有点怀疑,
“真的?”
欧阳寻信誓旦旦,
“真的,这些鬼画符看上去好像很玄妙,但你仔细看看就知道,其实就是一堆象形文字,据我估计啊,画着些壁画的家伙可能连字儿都不识,但有一定的灵智,所以才想到用这些具象的事物来代替说明。”
萧聪闻言,不由得愉快起来,
“那行,我把这些图案仔仔细细地给你临摹下来,你抽空帮我研究一下,这些估计对我有大用。”
“大用?怎么,你要修习炼药术?”
萧聪莞尔失笑,
“我怎么会脑子发热去修习炼药术,就算我想,也不是那块儿料啊,还记得萧家先祖萧远山的以身种阵之法吗,我怀疑那就是阵法跟真学结合的成果,掌握了这些图案中的内容,说不定会对我学习以身种阵之法有大帮助。”
欧阳寻了然点头,
“哦,竟然是这样,既然是跟以身种阵之法有关,那我一定帮你好好参研。”
萧聪打了个响指,
“得嘞,那就先谢过少节主了。”
萧聪突然的开放和阳光让欧阳寻有些无所适从,油然而发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拍了拍萧聪的肩膀,脸上溢出难看却纯真到不含一点杂质的笑容,
“看把你高兴的,放心,我一定倾其所学,争取把一份最完美的答卷交给你。”
“行,我可记住你这句话了啊。”
两人一来一往,像两个知交多年不分彼此的老友。
待尘埃尽数落下,众人解下遮在口鼻上的毛巾,萧聪让萧二十七将和尹诺到山洞甬道中守卫,只留下星流云和欧阳寻等人,可星流云呆在这儿觉得无聊,没一会儿就去找尹诺他们去了。
萧聪取出宝珠,灌输灵力使其亮度达到最大,又取出之前他跟鸿翔在濒阳荒漠时一直用来当饭桌子的小方桌和笔墨纸砚,又在地上放下一张蒲毡,便盘腿坐下坐下认认真真地临摹起石壁上的图案来,为此,他还开启了紫目。
欧阳寻在最东边那面石壁前负手走了几个来回,怅然一叹,冲萧聪喊道:
“小聪,你那里有没有帮人看清东西的玄器,这些痕迹实在是太模糊了,累得我眼疼。”
萧聪二话不说,从弥芥中取出一只紫檀色的木盒,挥臂往欧阳寻那边扔去。
欧阳寻眼疾手快接住木盒,打开一看,不由得轻声惊呼,
“钟离秋亲手炼制的‘观纹镜‘,我去,小聪你怎么比我还败家啊,这么珍贵的东西,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萧聪一声戏笑,
“我这不是相信你嘛。”
“嘿嘿,算你有眼光。”
欧阳寻说着,打开盒子将观纹镜取出戴在脸上,这观纹镜名字中虽然带着一个镜字,却不是单纯的镜子,准确说,它是一张面具,在眼睛的地方镶嵌了两枚镜片,面具上满是神秘的血红色符文,被戴上后两枚镜片就会发出幽幽的绿光,配着欧阳寻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时间慢慢流逝,月上柳梢头,星光洒落,甬道中靠近山洞口的地方,铺着一片碎汞,星流云抱胸斜倚在石壁上,只有半个身子出现在光里,微微凉风轻轻吹起他鬓角的长发,光看背影,竟有一种去国怀乡的凄怆。
突然,他站直身子,并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无喜无悲,平静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