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培是了解雍帝的,这时候若不问清楚,雍帝根本不可能见太医。
他不敢耽搁,赶紧将雍帝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面色铁青地看向六福子,厉声道:
“六福子,圣上在此,你速速道来!你说是听周伯所言,那是何时何地听到的?又有何证据?”
六福子心中早已将那“供词”默念了数千遍,这会儿却故作惶恐,磕磕绊绊说道:
“是.....是去年,奴才记得极清楚,是去年的三月十八那日。”
“奴才孤身一人在宫中,夜深之时想起了家中爹娘,当下了无睡意,便斗胆去了后园,没.....没想到觑见了假山缝中有火光!”
“奴才知道规矩,宫中私底下不可生火,要是走水,那是杀头大罪!”
“所以......所以奴才急忙寻了过去,却没想到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
“奴才头皮一麻,不曾想竟是有人在宫中密祭!当时离得近,奴才一不小心就听了一耳朵。”
说到这里,六福子痛哭出声,“奴才......奴才真的不想听啊,奴才还不想死!”
“奴才......奴才认得那是周伯的声音,也不知周伯祭的是何人,说什么希望他下去能与公主团聚。”
雍帝听到这里,双手猛地攥住扶椅,就听到六福子继续说道:
“周伯说会好好照顾殿下,只可惜殿下和那人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奴才......奴才听到这里就心知不好,当下想走,却又害怕发出动静被发现,只能继续躲在原处。”
“然后......然后奴才就听到周伯说......说他没办法告诉殿下真相,殿下若知晓自己的生父惨死,必定会崩溃!”
“而后......而后一直喃喃重复,说对不起,在英。”
“奴才当时犹如五雷轰顶啊,因为圣上刚刚处死了一个北国奸细,就叫狄在英,这事在宫中都传开了,奴才那日午后就听说了!”
“事实就......就是如此,奴才绝无半分隐瞒,求圣上饶命啊!”
六福子已然哭得涕泗横流,声声高呼饶命。
黄培听六福子说得有板有眼,虽不知此事是否是他亲耳所闻,但周伯密祭吐真言一事只怕是不假的了!
圣上本就对玉妃娘娘与狄在英的旧情耿耿于怀,周伯又是娘娘得用的手下,这下圣上怕是要信个七八分了!
想到这里,黄培急忙转向雍帝,却见雍帝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瞧着就极不对劲。
黄培心中惊惧无比,急忙跪行到雍帝身前,不断地拍着自己说道:
“圣上,您心里若是憋着气,您打骂奴才,千万莫要伤了自己啊!”
“圣上,您就冲奴才撒气,奴才皮糙肉厚骨子贱,奴才是极耐打的啊,圣上!”
雍帝垂眸看向老泪纵横的黄培,原本心中翻涌到几乎要撑开的怒火忽然就敛了下去。
他猛地弯腰,捂嘴重重咳了好几声,再抬头的时候,手心已然是一片血红。
“圣上!”
黄培面色扭曲,看到雍帝两次吐血,他心头锥痛,恨不得以身代之。
雍帝望着手心的血红却幽幽扬了扬唇,低低的笑声从他唇齿间传出,继而仰头大笑,笑声悲愤中透着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