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天山北道疏勒州城外,却是另一番景象,刚刚抵达的承影营军士古怪地看着城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天色已晚,城门却还没有关闭,不少住在附近的农夫赶着马车往城里去。宽大的马车载着欢声笑语的一家,大人换上难得一穿的绸缎袍服,小孩则用枯草编成帽子戴着,手里挥舞着小弓和木刀。路上行人大袖飘飘,提着灯笼,脸色显得格外喜庆,络绎不绝地往城中赶去。
“请问,老兄,”赵行德拉住一位脸色喜庆的中年人,他的袍子上绣着公士身份的标志,似是退役军士,“城中是在庆祝什么节日?”
这中年人被赵行德拉住,他老婆孩子也回过头来看这一群骑着马的军士,中年男人瞥见赵行德军袍胸上绣着百夫长和庶长的标志,身旁王童登也是庶长,其他军士,爵位没有材官之下的。夏国军士的爵位,多是军功堆出来的,这中年人顿时肃然起敬,先招呼老婆孩子过身边来,免得被人潮人涌挤散了,这才拱手笑道:“这位大人,这是庆祝大捷啊。安西上将军徐文虎率军攻入罗斯都城,虏获全部罗斯王族,安北上将军陆卿宗与罗斯国王穆斯提决战,斩杀过两万,俘虏了国王,三万罗斯军队降。州城放开宵禁,大庆三日,酒食都是商会和军府出钱,我们都是去赶热闹的。”
“什么?”赵行德大吃一惊,翻越葱岭这几天没有看到最新的军报,居然发生了如此大的事,可以想见,战胜了罗斯,对夏国来说西方格局立刻便有不同,芦眉也不得不更加依赖夏国的援助。
“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王童登皱着眉头道。
“军府的军报还没有公布,康居的商会便先用信鸽把消息传出来了,”那中年人一脸激动之色道,“已经有一批商队,等不及庆祝大胜,先带着了货物翻葱岭了,大商行也要赶在大雪封山前,尽量把货物运送过去,到罗斯去开设分号。”不少疏勒人在合伙走葱岭商路的,不管朝廷如何善后,反正所有囤积在疏勒州的茶叶瓷器都坐地涨价了。
“唉,亏了,”王童登颇有些痛心疾首。回想起当初安西上将军徐文虎所说的用武之地的话。“早知如此,当请调入安西军司去。”抬头见赵行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高声招呼麾下军士道,“快走两步,去驿站看看军报。”
众人虽说都热心于功名爵位,但也没有王童登这么心急,路上行人又多,来到驿站时,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王童登心急火燎地交验了腰牌文牒,取出过往官员可以看的军报,更加捶胸顿足起来。“有封疆啊!一下封八位开国侯!多少年没有出过了。”众军士的脸色也是一变,夏国晋爵,越往上越难,开国公侯的显爵,乃是有封地的世袭爵位,不但要皇帝敕封,还要五府悉数同意才可。十数年难得一见,熟料此战过后,皇帝陈宣居然一下子册封八位开国侯。
赵行德皱眉思量,以他从前所知,夏国朝廷对世袭爵位的封赏极为谨慎,不知此番为何如此毫不吝惜。他从王童登手中接过军报,仔细看过一遍,当看到安西上将军徐文虎攻入罗斯王城,首先救出被罗斯国王所圈禁的十多位兄弟,这十几个大贵族和亲信对夏国军队极为感激,甚至要带着亲随同夏国军队一起去攻打罗斯国王的背后,方才有所悟。
“这八位侯爵也不容易,”他将军报交给杜吹角,叹道,“这是我朝打入罗斯领地的钉子。这封地,说不定要世世代代去流血捍卫的。”
“那也是封地啊!”王童登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夏国严行田制,私相授受田亩者,发配小海军前役使,家产没官,知情不报者连坐,贿赂官吏者处斩。要获得大片土地只有一途,就是受封为开国公侯,不但地位尊贵,还得到大片的封地,可以招徕流民荫户耕作。
赵行德看了看周围,其它军士纷纷点头,就连最老成持重的杜吹角,也不例外。“这是封地啊!”杜吹角眼睛里都要冒出火花来了,“世袭罔替的开国侯,几辈子都值了。”一边说,一边捋起袖子,摩拳擦掌,仿佛就拔把刀子上战场一样。“一片封地,就站出一群不要命的。”赵行德暗暗叹道,那打进罗斯国中的八根钉子,是很难拔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