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魏承吉干咳了一声,“就十余日前,江宁府廪生受人指使,将蔡京和李邦彦两位大人活活给打死了。”他神色有些怪异,赵行德因揭帖案流落十年,乃是蔡李二人的死敌,这两人的死与理社脱不了关系,但不知与赵行德有关系没有?
“竟有此事?”赵行德哑然。
魏承吉见他神态不似作假,叹息了一声,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又道:“廪生们虽对蔡、李两位大人有非议,但两位大人乃朝廷的老臣、重臣,圣上既没有旨意,又未经三堂会审,罪名不知,便被狂徒活活殴毙,此乃国朝百年未有之大惨事也。若是廪生们自己所为,朝廷就当抓捕这些狂徒,明正典刑,可是,”魏承吉看着赵行德,“若是朝廷权臣授意,剪除异己的话,朝堂上可就人人自危了。正因为如此,曹大人这才要回去找陈相公问问清楚。”
魏承吉说完后,恭敬地拱了拱手。曹固则不满地“哼”了一声。
“收复中原事大,况且,”赵行德对曹迪道,“曹公统帅十万大军,击败辽皇耶律大石,中兴之功唾手可得之际,,当乘胜进取中原。如今却贸然回师,不但白白便宜了辽人,而且于事无补,蔡京、李邦彦两位的案子,朝廷自有制度......”说道这里,他的语气却不免弱了。
“朝廷制度?”曹固抢白道,“杀蔡京、李邦彦时,怎不见朝廷制度?如今若不为蔡李两位相公讨一个公道,明日杀你,后日杀我,总有一日,杀到你赵大人头上,看你有没有这个闲心坐而论道,哼!”他不再理会赵行德,转向岳飞道,“我军明早便班师回军,看在刚刚并肩作战的份上,通知贵军一声。”他站起身,冷冷道,“既然话都说清楚了,几位将军请回吧。”
刚才曹迪已经向岳飞道明退军的事,岳飞本不是能言善道之人,说了两句,两边就僵了起来,西京行营退兵势难挽回。从中军帐出来,岳飞对赵行德道:“虽然曹相公退兵而去,但我们手中尚有精兵数万,北方义兵则数以十万计。如今辽军经此打败,已如惊弓之鸟,只需挥师直进,中原必可恢复。”赵行德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中军帐中,辛赞从幕后转出来,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请转告侯相公,”曹固拱手道,“我军明日便班师回鄂,此番定向陈东讨个公道,为蔡、李两位大人伸冤。”辛赞的眉头微微一皱,曹迪看了儿子一眼,缓缓道:“请侯相公放心,我西京大营乃朝廷的军队,陈东若想效法王莽、曹操,以兵马裹挟朝廷,乃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话,我们西京军绝不答应。”
“曹氏时代忠良,果然是朝廷柱石。”辛赞恭敬道,“那下官这就回去向恩师复命了。”辛赞乃京东路临济县令,也是参知政事、京东路安抚使侯焕寅的得意门生。当初侯焕英在京东两路响应鄂州“尊天子不奉乱命”,此人便从中出力不少。此番侯焕寅联合了对理社心存不满之人,包括同情蔡、李的朝廷官员,乡绅宿耋,欲借此事件一举扳倒陈东。曹迪班师乃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辛赞虽然有异议,也只能谨遵师命做这使者,完成使命后便欲回京东复命。
曹迪也不挽留,想到辛赞虽然不过是个小小县令,既然被侯焕寅委以重任,必然是其心腹门生,私下叮嘱曹固要与其交好,并选派精骑五十护送其返回京东路。曹固见辛赞只是一个县令而已,对自己神态也没有多少恭敬,心下对其父的叮嘱不以为然,面上却是折节下交,并吩咐手下为辛赞派五十骑兵护送。辛赞推脱不能,只好答应,心下却暗想:“早闻赵行德鼎鼎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人物,可惜各为其主,不能与之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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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十余万西京军队拔营,前锋骑兵直指武胜关。岳飞连夜将西京行营退兵之事以飞鸽通知丞相府,并附上了奏折一封,请丞相府与兵部劝说曹迪回师,万万不可痛失收复中原的大好时机。蔡京、李邦彦纵有误国误民之罪,但廪生未经朝廷,便擅自将其殴打致死,与乱民无异,丞相府为大局安定计,不应该包庇私人,待江宁府收复后,将肇事者明正典刑,以示朝廷尚有制度,有利于北伐大计。
“岳鹏举这是想干什么?”吴子龙读过奏折,愤然将其摔倒桌上,“和曹迪联兵?谋反?”
“吴兄,”曹良史将奏折拿起来,“岳鹏举纵然有失分寸,但他是一腔忧国之心,与曹迪岂可同日而语。”他将奏折递回陈东手中,忧道,“曹迪来势汹汹,而东南各州县营,连王贵新练火铳营兵马在内,要么未经战阵,要么是疮痍之卒,要么是乌合之众,根本不能抵挡。为今之计,当速调岳鹏举回师,与曹迪成制衡之势,否则......”曹良史住口不言,但眼中难掩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