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州学,廪生们听说赵行德婉拒为乡约提序的要求,不禁失望莫名。
“赵行德空有大名,”有人在激愤之下,抱怨道:“不过是临难苟免的人物。”
“他不是力主君子之道的么?”“这样没担当的人物,难怪一直居于陈少阳之下。”
赵行德推辞的理由很客气,自己的才德名望不够,建议漳州请丞相或礼部尚书大人作序。漳州诸人一听便明白了,在第二次大礼议的敏感时期,赵行德不愿引起任何无端猜测,让人误以为他欲在朝野另树一帜。他在京东路、扬州的种种作为,则无一不是在朝廷的默许下推行的。赵行德影响下的州县和南海诸屯垦地一样是支持陈东的。
“嘿嘿,君子之道,”贺德秀冷眼看着这些人,低声道:“又不是为傻瓜白白送死。”
“唉,这些痴蠢之人,”尹剑平摇头道,“贺兄,你准备择宋礼法还是君子法?咱们是不是要交好一下那些清流中人?将来大难临头,也好有个遮身之处。”他与贺德秀乃至交好友,二人时常议论择清流法和俗易法的利弊。若以清流法虽然严苛,但朝廷保护清流的程序也更为严格。刑部、州县衙门都不能随意传讯清流中人,更不能动刑逼供。相反,俗易法虽然简单,一旦像金宏甫那样被陷入罪,就和普通商贾富绅没两样,和从前一样任人拿捏了。
“再等等看吧。”贺德秀看了四周,压低声音道,“知州大人还有另外一条路子......”
“另一条路子?”尹剑平疑道,贺德秀缓缓点了点头,却没有说破,有些高深莫测.....
州府后衙,苏同甫刚刚踏入花厅,还未来得及坐下来喝茶,主簿叶世鹏就屏退了仆人。
“叶兄,你这是?”苏同甫疑惑地看着叶世鹏。
“有劳三得先生久候,”贾成宗也未跟他客气,直截了当道,“贾某也是为了这一州百姓的福祉,这多日以来,与叶主簿,崔学正,还有多位士绅仔细商量,终于下定决心,此次大礼仪,我漳州唯邓大人之命是从。”叶世鹏站在旁边也点了点头,表示贾成宗所言俱是事实。苏同甫并未急着表态,先坐下来,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吹开浮沫,轻呷了一口。
“叶主簿刚从平湖回来吧?”苏同甫悠悠道,“看来,赵侯是不肯趟这一淌浑水了。”
贾成宗和叶世鹏脸色微变,叶世鹏失声道:“那又如何?”
“不必担心,”苏同甫微微一笑,“邓大人的意思,只要漳州一心一意拨乱反正,不管以前做了什么,都会尽释前嫌。邓大人的意思,就是朝廷的意思。朝廷虚怀若谷,拜访赵侯这点区区小事,朝廷怎么放在心上。”他举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笑道,“既然如此,还请两位飞鸽传讯鄂州,让崔学正私下拜访邓大人,这事还得赶快啊。”
贾成宗和叶世鹏面露喜色,一起拱手道:“三得先生说的是。”
苏同甫三得道人以鼎鼎大名,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亲身为邓素来做这个说客,他们二人都有些受宠若惊。先时因立场未定,还有些顾忌,现在已经做了决定,对苏同甫也就刻意巴结起来。苏同甫反倒有些云淡风轻,摆了摆手,笑道:“传话这事,苏某只是顺手而为,二位早些让崔学正拜访邓大人才是正经。”他丝毫不居功,同贾、叶二人聊了几句,喝过了茶便告辞,回到馆驿后更收拾行李,登船离开了漳州。
“苏先生,咱们这船往何处去?”
“平湖,”苏同甫低声道,“尽量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