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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得里克的私人休息室内。
医疗官握着扫描仪把公爵上上下下都扫了一遍,当机器的端口对准公爵的腹部时,显示屏上分析数据使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可能。医疗官的表情分明传达了这个意思,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将扫描仪重新调校了一番,重新检查了一次,然而数据依旧如此。
“并不是仪器的问题……”他轻声嘀咕着,额头却开始冒汗,“我从未见过这种事情。”
“什么事情?”副官追问道,神情更加忧虑。
“这……”医疗官支支吾吾,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公爵。他虽然已经在这艘舰船上服役了很多年,却不怎么见到这位公爵,倒是有大把的军官和士兵出于无聊来找他倾诉。
“科林,”一直保持沉默的亨得里克终于出声,“你先出去。”
“可是长官……”中校有些激动地争辩道。
“出去!”公爵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是!长官!”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无论如何担忧和不甘,他都必须遵从命令,科林中校只好向亨得里克敬了个礼,然后离开了房间。
公爵深灰色的眼睛投向医疗官,相比副官的急切和医疗官的犹豫,他本人却是最为镇定的:“说吧,就算是致命的疾病也不用有所顾忌。”
医疗官偷偷擦拭额头的冷汗:“并……并不是致命的疾病。”
“那是什么?”
“是……是阁下、阁下……”也许是觉得即将出口的话语太过荒唐,他张了几次嘴,还是没能说出口。
“什么?”公爵的脸色转为不悦,无形的威压从那强健高大的身躯散发出来,顿时房间里的温度都好像低了几度。
“过于激烈的情绪导致的妊娠反应……”医疗官飞快而含糊地说完了这句话,接着悄悄抬头,观察公爵的神色,只见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愕然。
“你说什么?”公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大身躯的阴影落在医疗官的身上。
可怜的医疗官吓得双腿发软,却还是不得不回答:“是……是您怀孕了……”
怎么会有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公爵可是Alpha,几百年来从没有Alpha怀孕的事情发生过!大概是他神经错乱了,才会得出这种结论吧,可数据并不会说谎。
然而,预料之中的勃然大怒并没有出现,公爵的声音冷静到令人胆寒:“你确定吗?”
医疗官又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数字:“是的,阁下。胎儿15周了,阁下。”
对面的公爵沉默了几秒:“把它拿掉。”
光是想想怀孕这件事情,公爵的内心就无比抗拒,更何况现在的形势如此复杂,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把孩子拿掉。
声音低沉,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医疗官诧异地抬头,正对上公爵坚定而冷酷的目光,他很想屈从本能立刻执行命令,作为医生的职责却迫使他再度鼓起勇气:“阁下,生命不是儿戏,虽然……虽然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未在您的预料之中,也请您仔细考虑再做出决定!”
沉默又持续了几秒,公爵转过身去,头疼似的地按住了额角。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对着医疗官摆摆手:“你下去吧,今天的事情务必保密,不然……”
“是!”医疗官连忙应道,飞快地收起仪器从房间内离开了。
房间内终于只剩下亨得里克一个人,他低头,望着毫无凸起迹象的腹部,心乱如麻。
15周,快四个月,可是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真是一个安静的孩子。
那天范伦汀进去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后果。医生曾告诉他,由于他体内的Alpha激素非常之高,即使生殖系统发育完全,最多也只能扰乱他的发情期,不可能达到孕育子嗣的程度,然而,不可能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奥古斯丁二世在这个时候突然去世,到底是疾病所致,还是亚德里安下了手?不管是哪一种,刚刚登基,急需巩固权力的新皇怎么可能会放过手握军权的第二继承人?更何况他们从来不算和睦。
以他对亚德里安的了解,恐怕在首都星等待自己的,又是一场鸿门宴罢。
该不该在这种时候把孩子留下来?即使留下来,难道真的就能生下来吗?
忧虑像一块巨石沉在他的腹中。而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宇宙星空,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
也许,让它立刻消失,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在行动的时候,也可以少一个拖累。公爵的手按在腹部,手下的触感依旧是坚实的肌肉,谁也想不到,竟然有一个小生命在里面汲取养分,偷偷成长。
那么范伦汀呢,该让他知道吗?红发青年美丽的脸庞掠过公爵的眼前,他绿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他,握着他的手那么坚定,一点点将他心中的防备软化。
最坏的情况下,也许他一回到朱庇特,就会被皇帝下令囚禁,那时候,范伦汀还会罔顾家族和自身的利益,和他站在一起吗?
', ' ')('他会吗?公爵在心中问道。即使他愿意,他背后的埃尔维斯家族又能允许吗?
万千思绪交织在心中,让亨得里克一时无法得出答案,而舰队正穿越亚空间,飞速往首都星进发,再有六天,即可到达。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该死的。”公爵低声咒骂,一拳打在了舱壁上。
朱庇特。
首都星这一天是绝佳的好天气。
穹顶投下碧蓝的天空的影像,各区的公园内人满为患。市民们走出家门,享受晴朗的好天气和美妙的景色。这一天,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星期天一样令人心情愉悦,但并不使人印象深刻。
然而银河历897年4月7日的这个星期天,却注定被载入史册。这一天, 统治帝国长达三十二年的奥古斯丁二世在午睡中陷入了永眠,仅仅三个小时后,皇太子便登上皇位,加冕为皇帝,成为了亚德里安三世。
这是一个举国哀悼的日子。
而此刻,范伦汀正在舞台的后台,为一周后的演唱会做准备,皇帝陛下去世的新闻跳了出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注视着光幕上的文字,诧异和悲伤的气氛开始逐渐弥漫。
范伦汀将光幕上的消息读了好几遍,直到皇太子身着白金双色皇帝制服的身影透过光幕投射在房间中央,才终于相信这并不是谁的恶作剧。
经纪人伊莎贝尔立刻向他看来,他的脸上伤感的神情并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范伦汀与皇帝陛下见面的次数可谓寥寥,但这位和蔼的长辈还是给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实际上,再有几天,在他和公爵的一周年结婚纪念日上,皇室将会授予他安茹侯爵的爵位,自此他将自动拥有上议院的席位,但皇太子的继位让一切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外人难以获取的皇家秘辛,出身大贵族的范伦汀却多少知晓一些,奥古斯丁二世继位初期,也曾将自己的兄长软禁了两年,直到皇位彻底巩固后才将他释放。
亚德里安继位后,亨得里克又会遭遇什么?
他望着仍在进行加冕演说的皇太子——不,已经是皇帝陛下了——眉头紧锁。
伊莎贝尔靠过来,拍拍范伦汀的肩膀,两个人对视一眼,女经纪人先开了口:“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过去的。”
“嗯。”范伦汀勉强笑了笑,伊莎贝尔并不知道内情,他也不能和她讲这些。
“国丧期只有三日,也不影响演唱会,好好准备。”
“我知道了。”范伦汀隐藏下不安,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回按住她放在肩上的手,“我会努力的。”
尽管他努力忽略内心深处的不安,坏消息依旧接踵而至。
演唱会的前一天,范伦汀从管家威廉那里得到了亨得里克已经抵达首都星的消息,一直被沉沉压抑的心脏终于稍稍轻松了一些——不管未来如何,能见到亨得里克总归是一件好事。
然而范伦汀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威廉却将一份文件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范伦汀拿起那份纸质文书,为上面精美的暗纹而惊异。
在银河帝国时代,数据文件才是主流,纸张已经成为一种稀缺品,一本古地球时期的纸质书都能动辄拍卖至上千万信用币,只有极少数的重要文件才会使用纸张制作,
然而这份堪称精美的奢侈品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翻开封面的手迟疑了一瞬,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威廉。
“是公爵阁下让我送来给您的——”管家面无表情地说,“——离婚协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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