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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首席情报官威尔 · 亚当斯是个面目平凡的男人,棕发灰眼,身材中等,年纪模糊,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说不清是什么属性,见过他的人,若是试图回忆他的面貌体态,恐怕会遇上不少麻烦,因为他实在是太乏善可陈了。
现在,这位情报官正在皇帝的寝宫内向亚德里安汇报。
他一如既往地压低头颅,用平稳低沉的声音慢慢说着,而那位皇帝陛下只是偶尔恹恹点头,只在必要的时候,才用那沙哑的嗓音问上一两句。
提到第五监狱暴动的时候,这位情报官毫无波澜的声音终于起了变化,再怎么说,乔纳森·伯格也曾是他的直系下属,这次他在暴动中消失,难免波及自己这个老上司。
那位公爵一定是他命里的克星,每次事情一沾着他铁定出差错,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他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托词来为自己开脱。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偷偷抬头,想看看皇帝的反应。
亚德里安二世刚大病过一场,瘦得颧骨都支棱了出来,薄薄的身体陷在柔软靠垫里。
空气中还有飘来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晨光挣扎着穿越紧闭的厚重窗帘,落在这位年轻皇帝的身上,仿佛晨昏分割线般,将他瘦削的面容一分为二,一半留在黑暗中,一半落在光明里。
他曾经璀璨的冰蓝色眼睛如今已经暗淡,仿佛两颗充斥着杂质的浑浊玻璃珠子。
那两颗眼珠动了动,朝他看来,像是燃起了蓝色鬼火似的,一下就点着了情报官心中的恐慌,他立刻躬下身去:“是属下失职!”
皇帝轻咳两声,像是失去了兴致似的,敛下双眸:“知道了,你退下吧。”
情报官如释重负,连额头的冷汗都来不及擦,匆匆行了个礼退出房间,于是偌大的寝宫内又只剩下亚德里安一个人。
“梅塔特隆?”亚德里安又咳嗽了几声,因为难过,苍白的脸颊浮起几道病态的红晕。
AI从虚空中浮现:“我在,陛下。”
“他们到哪里了?”
“按照推算,应该即将接近卡利斯托星了。”
“是吗?”年轻的皇帝陛下低声说,嘴角弯起的弧度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微笑,他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前方,视野里是一片黑白交错的朦胧,“你说,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AI没有立刻回答,他向来毫无表情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悲悯:“我不知道,陛下。”
梅塔特隆是全帝国最强的人工智能,他的算力已经足以推算出皇帝要的答案,但现在一个困扰他已久的Bug却阻止了他将结果告知主人。
“是吗?连你都不知道。”亚德里安的脸上露出厌倦的神色,他摆了摆手,“下去吧,告诉他们,无论谁来,我都不见。”
“是,陛下。”梅塔特隆向皇帝行礼,优雅的身影随之消失在虚空中。
苏伊士跃迁站作为帝国最大的跃迁枢纽,是通往帝国核心区域的门户,卡利斯托星最早就是为了保护苏伊士跃迁站而设立的军事基地,历史比第三军区都要长,在数百年中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了整个帝国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
此刻,亨德里克和范伦汀乘坐的飞船缓缓降落在卡利斯托星的卡戎空港,海涅上将率领众人亲自迎接,挺拔的身影站在了最前方。
一下飞船,巴泽尔·海涅就迎了上来,神色激动,依然按照在黑豹时的习惯喊道:“长官!”
公爵点点头,和老下属寒暄了几句,扭头对身后的范伦汀叮嘱:“我有事和巴泽尔商量,你和约书亚先去安顿。”范伦汀于是抱着儿子先行坐上了悬浮车,离开了卡戎空港。
约书亚还是第一回坐悬浮车,上升超重的感觉让他害怕地躲进了父亲的怀里,直到车身再次平稳,他才大着胆子扒着车窗往下看。
不同于白茫茫一片的莱克星顿,卡利斯托的城市群十分密集,虽然无法与首都星朱庇特相比,却也是个极度繁华发达的星球,从空港只飞了十几分钟,就从枯寂的黑色岩土地带离开,飞抵巨大的城市上空。
靠近苏伊士跃迁站,这里也是一个商业极度发达的地方。
摩天大厦高耸入云鳞次栉比,无数的轨道车列日夜穿行不息,形状颜色各异的悬浮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者,来来往往,井然有序。这些都不是贫瘠的殖民星上能看见的景象,名副其实的土包子约书亚看呆了,抓着范伦汀的手问个不停,直问得他耳边嗡嗡作响,第一次有了想把儿子的嘴捂上的冲动。
好在约书亚没多久就改去骚扰坐在另一边的海涅上将的副官。这位随行的军官是个面容清秀的Beta,天生一副好脾气,把约书亚抱到大腿上,耐心解答小家伙的每一个疑问,终于把范伦汀从“十万个为什么”里面解救了出来。
悬浮车掠过城市上空继续飞行,没多久便进入了军事基地的上空,AI发出确认的信号,穹顶打开一角缺口,将车身缓缓纳入,约书亚人生第一次长途旅行终于画上了句点,而范伦汀,也终于在此结束了五年的流放,
', ' ')('回到了文明社会。
不同于约书亚的雀跃,他的神色略显沉重,回望这些秩序井然的庞大建筑,竟然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
在莱克星顿的五年仿佛一场大梦,若不是约书亚真真切切地在自己面前,他恐怕怀疑自己只是撞入了一个幻境,未来巨大而不可预测,仿佛这穹顶之上的满天星斗晦暗不明。
这一刻,他的心里满是迷茫,间或掺杂着几分恐惧,不知道命运的湍流将会把他带往何处,他原以为自己早已摆脱了忧惧,无论如何都会一往无前,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明明早已习惯随波逐流向命运屈从,将来到面前的一切全盘接收,为什么心底里却还是残留着不甘呢?
“爹地!”年幼的孩子忽然抱住了他的腿,抬起脑袋,一脸的孺慕之前。范伦汀蹲下身去,揉了揉约书亚的头发:“怎么啦宝宝?”
孩子撒娇道:“我累啦,爹地。”
范伦汀笑了笑,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提着行李,大步往前。副官耐心地等候在前方,为范伦汀引路:“勋爵阁下,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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