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雨水顺着伞沿滴落,黑伞之下,周商寰转身,周彻一身黑色大衣站在他身后,素白的脸上神情淡漠,好看的眉眼间带着些许疲倦,目光里似乎有比此刻的大雨还要重的潮湿。
又或者,他和周商寰一样,在这场大雨里心情犹疑。
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瓢泼大雨里伫立。周商寰无法形容在此时看到周彻的心情,他想走,可是脚却像钉在原地一样,怎么也迈不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青周不是报复呢?
远处有淌进雨幕里的人,手中的雨伞被大风大雨吹斜。再远处,疾驰的车辆将路面的积水撞碎成无数水花。
心中的暴风雨从未消停,耳中更甚,一向快言快语的周商寰却难得沉默下来。
然而,他不开口,周彻亦不作声,尴尬仿佛幽灵似的时不时闪现在对视的目光里。最终,周商寰移开视线,转头看向远处的雨幕。
“既然来了,怎么不去吃饭?”周商寰没话找话,“张姨有话要对你说。”
周彻也将视线投向前方雨幕,两人目光互不斜视,并肩而站,“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周商寰的声音略低,不仔细听的话,会被肆虐的雨声尽数淹没。他平静地朝周彻看过来,“周彻,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
所有人都以为周彻是乖巧的,连周商寰都是这么认为的。可细细一想,在某些事情上,周彻永远跟他唱反调。譬如,他不要再见到周彻,周彻一定会出现在眼前。他想要张姨见到周彻,对方反而不来了。
周彻的存在,于周商寰来说,就是个迷宫。哪里都是路障,一眼看不到出口。与其在迷宫里瞎逛,周商寰想,不如直接对话制造迷宫的人吧。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周彻,有句话我想对你说。”周商寰表情忽然认真起来,他看着周彻的眼睛,目光迟疑却依旧带着独属于周商寰的光彩,无言的对视很久,他才说:“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一声迟来的抱歉瞬间搅乱这场冬雨,周彻仿佛静止在幽暗中,黑色的大衣与光线昏暗的雨天浑成一体,唯一双错愕好看的双眸表明周彻还在。
见周彻目光震颤地看着他,却没有说一句话,周商寰继续道:“小时候,我总是欺负你,带着朋友孤立你,成为你被动讨好,变乖的直接推手,我觉得我做得不对。”
周彻怔怔地看着周商寰,攥伞的骨节变得发白,情绪异样的不明。
周商寰看着他,刚刚还在迟疑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是的,我就觉得我做得不对。我对你不好,哪怕不喜欢你这个弟弟,哪怕不想承认我是你哥,我也不应该用那么恶劣的态度欺负你。你比我小,却比我懂事,一定被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教了许多规矩。周彻,做乖小孩儿很辛苦吧。”
周彻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周商寰知道,那面无表情的后面是逐渐涌上来的惶恐。
“我周商寰从来不是一个体谅别人的人,所以过了这么久,我才一点点发现,其实我真的很差劲。我总是把大人的错误归咎在你身上,在你没犯错的时候,我便因为商绫,因为周政霖,因为我母亲的死而株连你,哪怕爷爷提醒过我,要对你好一点,我却没有听进去,以至于我们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周彻,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谁都不无辜,我是有责任的。但是事已至此,什么也改变不了了,我也只能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
曾经周商寰觉得最无用的话,此刻却轻易触动了周彻的心脏。这颗忽然猛跳的心里由过去分分秒秒所筑成的怨恨,如雪崩般顷刻瓦解。
此时,雨势见小,周商寰走进雨幕,朝停在远处的汽车走去,周彻举着伞走在他旁边。
雨幕里,街灯都变得昏暗起来。周商寰觉得无论是小时候犯的错,还是真的误解了青周的本意,他周商寰那么骄傲,能低下头向生下来就是死对头的周彻说一句对不起,就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然而,当他转头想要告诉周彻不要跟着他,余光却瞥到周彻打湿的肩膀时,周商寰的目光明显滞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只见勉强可站两个人的黑伞,明显朝他的方向倾斜,周彻左侧的肩膀露在伞外,雨水正无情地打湿着黑色的大衣,而周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打伞跟在他身旁,明明目光里满是欲言又止,却偏执地安静着,只等周商寰转身。
他在等周商寰把话讲完。
周商寰的视线落在周彻淋湿的肩膀上,停滞了两秒,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抬眸。
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更加坚定了。周商寰向来敢爱敢恨,而敢爱敢恨的基调是勇敢。勇敢地恨,勇敢地爱。
于周商寰而言,最大的勇敢是,当他心里还没完全释怀时,知道以后自己还会介意,甚至是被仇恨再次折磨,他便决定要勇敢的放下。他要做不被恨意拘束的盛夏里的林木,做宇宙第一的周商寰,再也不要困在虚假又扭曲的过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