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对里屋叫道:“喂!你以后少给我乱嚼舌头!”黄毛拉下盖在脸上的帽子说:“我没说什么呀?我只不过猜几句。阿刚又没着急,你急什么?你该上班去了。”
泰安起身把工作帽往腋下一夹,说:“管住你的嘴吧!”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外,骑上自行车走了。屋里只剩下无缘无故被胡大一戏弄了一番、利用了一番的我,和里屋躺在床上的黄毛。
又几次我提起嗓子想问他点什么。他一直这么舒舒服服地躺着,打起了小呼噜。我一顿身,把那张乱涂乱画的纸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关上门回家。***10月7日,周一“现在国家一直在说形势好得不得了,就是要大家过节出去用钱。”
午饭时间,一如既往的是小道消息时间。喇叭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唾沫星子乱飞地讲着她和家人到郊区亲友家的见闻,她的亲戚住得相当地远,她一家人假装看新房,坐了房产公司送顾客看样板房的小巴士去,省了十几元钱,非常得意,从早上讲到现在。
“房子这东西啊,现在是越造越好,越造越大。绿化好得不得了。小区当中还有喷泉。就是地方太远,以后上班实在吃不消。”李斌说:“可以买车嘛!现在有很多人买车了,以后大家都有车,象美国人一样,在市区上班,家里住在郊区。”
刘俊伟说:“对了。说到车我今天听到一件搞笑的事情。我们外勤仓库边上不是有几辆很旧的面包车吗?早就听说要处理掉了。可是一直没动过。今天突然少了一辆。那辆车的牌子末尾是‘1414’。
这么旧的车,这么不吉利的车牌号,居然也有人偷。真是搞笑死了。”“那种破车?”丁昌的眼睛在厚厚的眼镜下翻动着,突然大笑起来,差点把排骨喷在喇叭身上。
“听说专门有人偷车,到附近小地方去卖。生意很好。”刘俊伟说“上次老李他们查的那个案子,主要嫌疑人连别墅都买起来了。”
“都是外地人太多!”喇叭愤愤然地说“这里本来很太平的。都是给外地人、盲流搞坏了。外地乱得不得了,坏人多得不得了。以后要严格没有本地户口的人不能来这里工作。那些人算什么?户口没有也就不去说了,档案都没有!计算人家杀过人放过火我们都不知道。
就好比我们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住着两房一厅的房子,过着太平的日子。他们一来一大帮子,把家糟蹋得不象样子,还赖着不走,还要和你在同一个饭锅里抢饭吃,你说气人不气人?”
丁昌嘟囔着说:“现在谁还稀罕档案这种东西?再说自己的档案自己又看不到。”他突然嘻嘻笑着说:“朱夜,我给你开个后门吧。我最近恰好无意中看到了你的档案,你想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我低头吃着饭说:“无所谓。”
喇叭来了兴致,眼睛发亮地凑上来问:“是什么?哎,我也想知道我的档案里写着什么。先听听朱夜的也好,有什么东西可以说出来大家听听?”丁昌嘿嘿地笑着说:“那我说了?”我说:“随便。”
“那个…我拣不那么隐私的东西说吧。”丁昌清了清嗓子“‘该同学性格热情,乐于助人,仗义执言,是非分明,是个有理想有道德的社会主义好苗子’。”
“哈哈哈哈…”饭桌上除了我以外的人笑成一团。李斌指着我说:“喂,快说呀,那家伙是不是搞错了?这是你吗?真的是朱夜你吗?”
丁昌正色道:“我哪有做假?明明就是他的小学毕业评语。你要他说什么?十几年了,看我们的社会主义好苗子长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我淡淡地说“都长成歪脖子枣树了。”喇叭吃吃地笑了几声,忽然压低声音,换了偷窥隐私的情趣,挤眉弄眼地朝我笑着说:“朱博士,听说你要高升了。”
“我不是博士。”我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尽量避免看她的脸。喇叭佝偻着脖颈,挥着筷子,低声说:“哎!今天上午晚点时候重案组全体出动啦!肯定是重大恶性案件!是什么事情,到现在我也没有打听出来。
我只听到重案组里有人打电话给老金,要他放朱夜给重案组去用。”刘俊伟警觉地问:“哦?是谁?”
喇叭赶忙说:“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见老金反复说我们这里人手少,缺不了朱夜一个人。听口气那边有很要紧的事情。”她冲着我堆起笑脸:“哎呀,还是人家吃香,读过书和没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李斌跟着追问说:“我好象也感觉到点什么了。今天10点多突然通知要增加外勤和中午留守的人数,好象随时有什么要拿来。病理科只有我一个人到食堂来吃饭,其他人都就地待命。”
丁昌不解地问:“为什么你出来吃饭?”李斌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白痴啊!我这种小人物,留下来也没什么用。最多帮他们搬搬东西,写写记录。”
喇叭追着刘俊伟问:“你有没有从巡警大队那里听到什么?不会是什么恐怖事件吧?”“得了吧!”
刘俊伟一脸不屑地说“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老百姓手里没有枪,马路上也没有可以花钱雇的杀手。”